实证主义是如下信念,即认为“现代科学拥有或渴望的那类人类知识,是知识的最高形式”。实证主义必然贬低所有非科学形式的知识所具有的价值,而不论其是传承而来的传统信仰、民间智慧还是简单的常识。只有能够经受科学的审查和控制的考验的事物,才能够算得上知识。
在社会科学里,实证主义者们通常坚持事实与价值间的根本区别,认为真正的知识只关注事实以及事实之间的关系。价值和“价值判断”据称是个人选择的问题,并因此不在知识的范围之内。因此,试图对不同的政治制度和关于正义的不同主张进行排序或评价的尝试,从一开始便被认为是不可能的。
文章插图
早期短片《祖母的放大镜》(1900)画面。
实证主义的问题不仅在于它不信任所有前科学形式的知识并试图与之决裂,还在于通过复杂的科学手段它只不过确认了那些“每个智商正常的十岁小孩”都已经知道的事情。
科学的还原论(“从望远到显微的知识”)或许在某些领域是有价值的,但当它被运用于社会和政治世界时则并非如此:“有些事物只有从与科学观察者截然不同的公民眼中来看,才能看到它们的本来面目。”带着对斯威夫特的致敬,他宣称要求科学般的准确性并不会使事物更清晰而只会导致失真,只会引向“令(格列佛,Gulliver)在浮岛(Laputa)深感惊愕的那类研究项目”。
历史主义的局限
导致我们下降到自然洞穴之下的第二个也是更显著的原因来自历史主义。我们不应将历史主义同历史混淆,后者是施特劳斯赞赏的一门学科;而与之相反,历史主义则涉及到历史的败坏。历史主义是如下信念,这一信念认为所有知识——科学的或是哲学的——都是历史性的知识,也即是其所处时间、地点和环境的一种表达。实证主义坚持认为有一种知识,即科学知识,是真理的源泉。实证主义至少仍旧同哲学传统有着些许联系,而不论这一联系有多脆弱。历史主义则认为,甚至就连提出关于真理的问题,提出同“人性的永久特征”有关的问题,都是某种“腐朽的柏拉图主义”的旧病复发,这种“腐朽的柏拉图主义”有着永恒真理的观念并且认为社会有着一个正确秩序。
根据施特劳斯的解释,历史主义依其自身的标准也是失败的。历史主义是如下信念,即认为所有思想都是其时代的产物。
但如果所有思想都是其时代产物的话,这必然对历史主义自身也成立。然而历史主义却前后矛盾地将自身从历史的审判中排除出去。所有的思想似乎都是历史性的,但历史主义的观念却除外,也就是所有的思想都是历史性的这一观念除外。同样存在问题的是,历史主义未能就过去的思想提供一个充分的解释。
现代历史方法要求按照过去实际——本真(eigentlich)——发生的那样,或按照其实际理解自身的那样去理解过去。但如果将柏拉图的《理想国》或卢梭的《社会契约论》(Social Contract)这样的著作作为其时代产物来阅读的话,就没能像柏拉图和卢梭理解自身那样来理解它们。他们并非历史主义者,因此将历史主义强加在他们的作品之上,便是对真正的历史性理解的一种扭曲。而在思想史上强加某种形式的历史主义,这本身便是一种现代的建构。
对于这些构成了柏拉图洞穴之下的洞穴的教条,我们如何能够让自己从中抽身而出?
向“自然洞穴”上升
施特劳斯承认,我们不再能够直接知晓经验的原始意义,不再能够直接了解城邦及其神祇的原始意义,而这些是哲学的前理论条件。它被掩盖在一层层凝固了的传统之下,这些传统成功地从我们的视野中掩盖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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