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小的时候白鹭在乡下很常见,它们喜欢在稻田觅食,就是怕人得很,一旦远远嗅到人的气息,就立刻扑棱强健有力的翅膀,以最快的速度遁空而去,像一道白色的闪电,也只有快如闪电,才能确保安全。
后来白鹭逐渐淡出了家乡的视野,有好几年甚至是绝迹了,偶尔看到一两只便足以欢喜半天。
不仅仅是白鹭,连农村里最常见的小麻雀也几近绝迹了,没有鸟鸣雀叫的乡村是没有灵魂的,村民无比怀念稻田里的稻草人,怀念守着晒场防鸟雀的日子。
大人开始吓唬小孩,不能抓小鸟,抓小鸟头发会白了。尽管这样,鸟雀还是赌气多年不回归。
直到国家立法保护野生动物、出台系列环境保护法,并逐步加强管理后,鸟类才犹犹豫豫地陆续回归。
麻雀回归比白鹭早了十多年。那时我还在小学任教,校园里种了好些龙眼树和荔枝树,早上麻雀的叫声堪比学生的读书声,晚上它们就住在浓密的树枝上。要是在树荫下用手电筒往树冠上一照,会看到许多麻雀一双一对地紧挨着睡觉,它们把头埋进自己丰满的羽翼里熟睡,全然不觉察人的靠近。我疑心此刻拍拍它们的肩膀叫道:“喂,老兄,该起床了!”它们也未必醒。
那天从乡下回来后,我总遗憾未能记录下白鹭的美,错过了奇遇的缘。
七天后,我们又路过那片稻田,白鹭群居然还在!这表示它们目前是栖居于此的,我激动不已。可当天任务很急,时间不配合。我认定这是信息宣传的好素材,决定周末专程去拍照。
一整天我都沾沾自喜,认为路遇白鹭是我的造化,我以为它们只是小范围、短时间地路过我们家乡。但很快我就窥见我目光与思想的狭隘。
优雅的白鹭已经成为市作协热议的对象,先是县城北的文友发上一段白鹭在稻田觅食的视频,视频里的白鹭除了喙和脚是黑色以外通体白得透亮,个体比我遇见的白鹭要稍大一些。
后来港南等地的文友也相继发上白鹭的照片。一张是数十只白鹭聚集在已经插了秧苗的稻田上,一半驻足凝神,一半展翅翻飞,像白色的琴键和高高低低的音符;另一张是一幅春耕图,一个中年男子正在开着耙耕机耙田,11只白鹭好奇地追着耙耕机飞,像未经农事的孩子一样,又像一群勤劳的天使,正在为春耕助兴。另外几只大大方方地拦在耙耕机前方,逼停了耙耕机还一脸无辜。
我认出照片上的白鹭和我路遇的白鹭是同一个种类。这次我终于看仔细了,它们的喙尖是棕黄的,和头部、前胸的颜色是一样的,喙根部混合了米白和淡粉两色,颈部羽毛大部分是棕黄的,只是颈下方中上部有一小撮乳白的毛。
文友们感慨良多,一是惊喜于今年水田处处飞白鹭,二是惊诧于这白鹭居然不怕人,三是惊惶于那些年家长“不能抓小鸟,否则白了少年头”的告诫,四是惊羡于白鹭的优雅身姿。
最后得出一个结论,人类对环境和动物的友好,终将换来环境和动物对人类的友好,达到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终极目标。
“漠漠水田飞白鹭,阴阴夏木啭黄鹂”,我即兴敲出摩诘大师的诗句,然后满心欢喜地任思绪天马行空。
【 稻田&随笔|漠漠水田飞白鹭】来源:中国青年报客户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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