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嫂#「小说」芦叟专栏 | 信*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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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芦叟 编辑|燕子 图片|网络
邻居大婶,柳氏,名湖兰。育有一女两子。
打我记事起,大姐已嫁到临村,大婶一家三口过日子,从没见过那位大叔。
渐长,听大人说,大叔以前做豆腐为业,等到五八年形势是一片大好,而不是小好的年代,家家凡是姓铁叫铜的东西都上缴归了公,大炼了叫钢铁的疙瘩,哪里还有锅?没有了锅哪里还做得了豆腐?即使做了豆腐,村里大食堂都在大搞减肥食品,谁还有兴趣啰啰这白乎乎,软塌塌的东西!眼看着肚子瘪了又瘪——我们不说饿,我们是乐观主义—-大叔只好和四个同村的一块去闯东北。
据同村的与大叔一块闯东北的我称为二大爷的二大爷讲,他们四人到了沈阳火车站,便下车想找点吃的,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声:抓氓流的来了——注意此处抓的是氓流,而不是抓流氓——-当时车站上氓流汹涌,听此一喊 ,无异晴空一声炸雷。但见人人抱头鼠窜,轰然尽做鸟兽散——没看到鬼,也沒看到虎呀狼呀的,如何这般风光?二大爷与大叔恰恰在逃窜中被人拃住,押送到沈阳某处氓流遣送站。
遣送站并不把人立即遣返,而是把他们拉往一山上开山打石头。十天之后,把他俩放出。这时,大叔发现携带的一件老棉袄丢在了里面,于是大叔便又折回去找,等到天黑,也未见大叔出来。心急火燎的二大爷只好登程去吉林投奔他的一兄弟,寄给家里的信中让把与大叔走散的消息捎给了大婶。
我至今还记得大婶院里的两棵枣树。
两棵枣树一棵是棠枣,一棵是小枣。秋季一到,满枝珠玑。那枣味呀,怎一个酸、甜、脆了得!那压低的枝儿象钓杆,那细溜溜的秋风是钓线,那枣的香味儿就是钓饵了,害得我一天几趟地往大婶家跑。大婶好心肠,只要我一去,大婶就顺手抄起一竹竿,随意往树上一挥,“噗噗啦啦”的一地珍珠玛瑙,任我兜,任我捡…..大婶家吃饭时,总是多出一只碗,那碗里盛了饭,碗上平放着一双筷子,那时的我常疑惑,那碗饭是给谁盛的呀?
大婶会抽烟,我己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发现的了。一年四季的早早晚晚,大婶常坐在自家堂屋的门槛上,拿出有一拃半长的旱烟杆,把烟锅伸进皮烟袋里,一拧,抽出,用拇指按实落了,“蹭”地一下,划着火柴,两相凑近,猛吸一口,烟锅里便猛的一红,两股白烟从大婶的鼻孔中徐徐而出……烟雾缭绕,如丝如缕,如缕如丝;由浓而淡,由淡而浓。“巴嗒巴嗒”,大婶抽了一袋又一袋;“滴答滴答”,时光的指针走了一圈又一圈。“巴嗒巴嗒”声中,大婶原来平展红润的面容变成了黃土高坡;原来的一头青丝,也被那缭绕的烟雾染成了白色。大婶一边吸着烟,一边嘴里嘟嘟囔囔,象在跟人说着话,那时我小,光顾着玩,没注意大婶在说什么。却记住了大婶吸完烟,磕着烟锅,常伴随着一声长长的叹息,那声叹息很长,很重!“唉”——这声叹息把大婶的背压驮,把大婶的身高压矮!
等我上了小学,能会写信的时候,大婶常找我写信。信上的内容是一致的:大叔的姓名,年龄,身高,大致模样。说白了就是一封寻人启事。邮寄的地址没重样的。信件大都泥牛入海,一年半载难有一封回信,即使有,总是一句:查无此人。
那些年里,只要村里和邻村有去东北或从东北来的人,大婶必亲到嘱托或寻问一番,然后再把别人所到或知道的有关行政区划的各级政府地址记下来,每月最少两次向外发信。我此时己能理解和同情大婶的心情,每次我都准备好笔墨纸张,写着同样内容的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