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美|谈论美 就是谈论我们的生活( 二 )


张立宪:三位今天坐在这里 , 你们有一个共同点 , 都是《唯美》这本书的作者 。 《唯美》这套书集合了70多个人 , 也就是70多个人对美的自定义 , 可以这么说吧?
徐累:我昨天看《唯美》的感受是 , 有人在讲美 , 有人写关于美的法则 , 有人写得云里雾里 。 我写的是关于中国的透视学的问题 。 我觉得有一个45度角的透视 , 中国的绘画从东汉开始就有这样的模式 , 一直到现在 。 中国人的视觉就是这样 , 他画空间透视都是45度的 。 中国绘画为什么有时间感?比如画《清明上河图》 , 可以一直延伸下去 , 透视一泻千里 , 不像西方的透视有一个点 , 它平行下去 , 永无止境地延伸下去 。
西方“美”的概念的变化 , 是有迹可循的
董强:徐累刚才提到的45度角 , 让我想起以前主编过一本书 , 叫《所有人的美》 , 跟《唯美》挺像 。 我那时候认识徐累 , 还没见到他的人 , 没见到他的文章 。 冷冰川完全是在诗人的圈子里 。 所以 , 这个杂志本身就是一个跨界的东西 , 里面有各种各样从事跟美相关的千差万别的人 。
我们这个时代变化太快 , “美”这个词从某种程度来说 , 已经从神殿上掉下来了 。 八十年代我们读书的时候 , 有一本著名的书叫《美的历程》 , 当时美学是一个显学 。 但是 , 今天我们看到日常生活中美的东西 , 经常会说这个东西很棒、这个东西很漂亮 , 我们会用另外一个词 。 我们形容当代艺术用“触动”“强”这种词 , 而不是用“美” 。 我们一般不敢用“美”这个词了 , 好像属于另一个时代一样 。 所以在这个时候 , 冷冰川以这样的词来做他心目中顶级的刊物名字 , 是需要很大勇气的 , 而且这种勇气本身代表一种姿态——它在呼唤某种东西 , 哪怕是呼唤一种辩论也好 。
既然是这样 , 为什么会出现这个情况 , 面对这个情况我们应该怎么办?因为我是长期研究西方的 , 所以美这个概念 , 我必须去面对 。 “美”的概念在中国这边不是很清楚 , 但是西方从艺术史角度、哲学史角度 , 在不同的阶段 , 确实是有明确的概念的 。 比如从柏拉图开始 , 美和理念的关系 , 到了中世纪一旦采取上帝的眼光 , 很自然就有著名的“真善美” , 你必须连在一起 , 从上帝的眼光来看美的东西必须是真的 , 必须是善的 。 到了浪漫主义雨果的时候 , 雨果最有名的《克伦威尔》序言中提到 , 为什么会有《巴黎圣母院》这样的作品?《巴黎圣母院》有一个极美的人爱斯米兰达 , 一个极丑的人钟楼怪人 。 雨果提出作家是表达者 , 我们可以面对现实 , 如果现实中有丑 , 我必须去表现它 。
哲学上对美定义最重要的一步就是康德 , 康德对于美的定义一下把美拉到具有普遍性意义的 , 而不是个人的概念上 。 康德关于美有两个重大贡献 , 首先美是具有普遍性的 , 只有这个情况下我们才能够互相之间进行探讨 , 否则我们完全站在自己个人角度无法探讨 。 第二 , 康德提出“崇高”的概念 , 或者“宏伟” 。 从康德开始 , 大自然的美可以跟艺术的美去比较 , 甚至高于 。 再到十九世纪波德莱尔那里 , 那就是人工天堂 , 再次强调我可以为艺术而艺术 。 等到二十世纪 , “美”这个概念遭到巨大的破坏 , 无论是各种当代艺术的做法 , 比如说 , 杜尚的小便池 , 那是明显的对所谓传统古典美的冲击和颠覆 。 所以西方“美”的概念的变化是有迹可循的 。
法国画家迪比费说美是不可捕捉的 , 你一旦说出这个词 , “美”就消失了 。 但同时 , 即便到了今天 , 我们心目中还是有一种觉得“这个东西是美的”“这个东西是丑的”的判断标准 , 这是人的天性 。 所以很有意思 , 你无论有怎样的理念也好 , 历史变革也好 , 好像人的身上还是有一种根本性的东西 , 他还是愿意去辨别美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