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聆听春天的足音(新春特别策划)( 四 )


一定会崛起一个青春焕发的中国!
一天上午 , 有同学跑到宿舍里告诉我:“快去看 , 你的一首长诗在报上发表了!”我走到文史楼下的报栏前 , 只见很多人围在那里看 。 长诗发表在《文汇报》副刊上 , 很醒目 。 我在人群外看了一眼 , 悄悄地走开了 。 在文史楼后门口 , 正好遇到当时的中文系主任徐中玉教授 , 他笑着喊住我 , 说:“我读了你今天发表的诗 , 很好啊 , 写出了我们大家都有的心情 。 ”
写这首诗 , 已经是很遥远的事了 。 时过四十多年 , 还有人在各种场合朗诵这首诗 。 我想 , 并不是这首诗写得有多好 , 而是人们一直心存对春天的钟情和喜爱 。
这两年 , 出门少了 , 坐在书房里读书写作的时间多了 。 我书房的西窗外 , 有一棵大樟树 , 不管春夏秋冬 , 树冠总是绿意荡漾 , 不时有我不认识的小鸟飞到树上鸣唱 , 有时还会飞到窗台上 , 隔着玻璃窗 , 睁着亮晶晶的眼睛窥视坐在书桌前的我 。 人类有树木花鸟作为朋友 , 是多么美好的事情 。 一棵树 , 一片草地 , 一声鸟鸣 , 可以让城市和乡野失去边界 。 我喜欢凝视着窗外的绿荫 , 默默想我的心事 。
春天的脚步 , 依然如期而至 , 在我的心里激荡起奇妙的回声 。 深藏在心中的很多念头 , 在春天的脚步中萌动了 , 苏醒了 。 那是对生命的思索和期望 , 如梦中之梦 , 是无羁的奇思 , 是孩童一般纯真的幻想 。 在疫情防控期间 , 我写成了长篇小说《树孩》 。 一棵生长了一百年的黄杨树 , 在我的小说中有了智慧和灵性 , 他在一场山火中死里逃生 , 被雕刻成一个可爱的孩童 , 开始了奇异的流浪和探索 。 树孩在世间的经历 , 让他感受到人间的爱 , 也见识了大自然对生灵无微不至的关照 。 树孩的流浪 , 止于重返大地的春天 。 在春的脚步声中 , 树孩在解冻的泥土中生根长叶 , 又变成了一棵年轻的树 。
小说的尾声 , 是一只黄鹂在树上歌唱 。 且让我用这歌声为这篇短文结尾吧:
这生生不息的大地 ,
让我们一起为生命歌唱 。
从理解一朵花开始
黄咏梅
说实话 , 在往前一点的年岁 , 四季之中我最爱秋季 , 喜欢它从凉渐变至冷的那个阶段 , 清凉又不至于萧瑟 , 而最重要的是 , 喜欢它不像春天那么热闹 。 春天看花的时候 , 我亦独赏枝头的那一朵 。 土地解冻 , 万物苏生 , 百鸟归巢 , 叽叽喳喳 , 这种热闹的春天景象 , 一度被年轻的我偏执地认为不够“酷” 。 真正认识春天 , 懂得欣赏春天的时候 , 我已人届中年 。 那几乎就是从理解一朵花开始的 。
去年春天 , 我们去安徽砀山县看梨花 。 梨花 , 在古典诗词的意象中 , 总是隐喻离愁别绪 。 分离、飘零、楚楚可怜 , 甚至形容女孩的眼泪也是“梨花带雨” 。 然而在一个叫良梨的村子里 , 我体会到梨花的另一种隐喻 。 砀山县有百万亩梨园 , 每年春天 , 梨花开的时候 , 名符其实一片香雪海 。 在这里 , 梨花似乎远离了文学作品赋予的形象 , 它美好、甜蜜、盛大 , 梨花的盛开便是一张张丰收的笑脸 。 蜜蜂围着花蕊跳舞 , 昆虫在花心里探头探脑 , 甚至一阵微风吹来 , 对这里的人来说 , 都是大自然对他们的报答 。 在良梨村的万顷梨园 , 我看到果农爬上高高的梯子 , 手上拿着一根小棍子 , 像是在对一朵朵梨花施展魔法 。 当地的村民告诉我 , 他们这是在争分夺秒点梨花 。 点梨花是砀山梨园世代沿袭的传统绝活 。 一根小棍子上系一小团鸡绒毛 , 蘸一下采集来的花粉 , 往梨花的花蕊中轻轻一点 , 这里一下 , 那里一下 , 果实就这样获得了孕育的机会 。 梨花花期短暂 , 果农争分夺秒 , 人工授粉可以大大提高梨树的结果率 。 砀山梨是整个村子的经济支柱 , 延伸的产业链更是以一朵梨花为开端的 。 从某种意义上说 , 梨花成就了这个村 。 当地有一棵被命名为“乌龙披雪”的梨树王 , 三百多岁了 , 依旧不负众望 , 洁白的梨花几乎将树上的虬枝全都覆盖住了 。 这棵梨树王 , 丰年的时候 , 结果可达四千多斤 。 我从那一树梨花中 , 仿佛看到压满枝头的金灿灿的梨子 , 感受到它蓬勃的生命气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