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建法|名编视野·林建法|谢有顺:我常常想起林建法老师( 三 )


我俩的年龄差了二十多岁 , 加上又同是福建老乡 , 建法老师对我自有一份父辈般的关爱和宽厚 。 记得我刚到广州工作时 , 有一次他途经广州去海南 , 上我租的房子里看我 , 见我生活简陋 , 临走时执意要给我一个装了钱的信封 , 叫我去买几件家具 。 可我想起他在沈阳的家 , 我之前去过 , 房子不大 , 到处是书和杂志 , 他的书桌和椅子甚至比我出租屋里的还要陈旧和简陋 。 他并不在意这些物质享受 , 除了喝茶上讲究些 , 吃饭、喝酒、穿着都近乎敷衍 , 心里却希望我们这些下一代能够过上好生活 。 我听很多与他亲近的评论界的同仁讲过 , 建法老师有时很严苛 , 你文章没写好他会直接批评你 , 甚至退回重写 , 你做的事他觉不妥会直接骂人 。 建法老师却没骂过我 , 他只要见我 , 眼里流露出的总是父辈般的慈爱 , 即或对我有所规劝 , 也是用温暖中带着期许的口气说出来 。
林建法|名编视野·林建法|谢有顺:我常常想起林建法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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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建法|名编视野·林建法|谢有顺:我常常想起林建法老师】林建法
一个年轻人 , 刚刚起步 , 便遇见了这么好的主编 , 这是多么幸运的事情 。 我的成长史中 , 贯注着建法老师的心血 , 是他的照拂与引导 , 使我在哪怕生活动荡的几年也没有停止写作 。 他从《当代作家评论》主编岗位上退下来后 , 专门打电话告诉我 , 说我在他手上一共发了四十多篇文章 , 我听了既吃惊 , 又惭愧 , 那一刻 , 我根本无法描述出我的复杂感受 。 过了一段时间 , 建法老师又给我打电话 , 他说 , 有顺啊 , 我刚才发现 , 你怎么没有做过《当代作家评论》的封面人物呢?我一直以为你早上过了 , 我一时忘了 , 你自己怎么也不提一下呢?我说 , 林老师 , 你觉得我上过就相当于我上过了呀 , 何必在意那个形式呢 。 但我在电话中仍能感觉到他的怅惘 , 多少有点自责的意思 , 也为自己已经退休、无法再行弥补而深感遗憾 。 在我的记忆里 , 建法老师总是繁忙、兴奋、不知疲倦的 , 工作计划一个接一个 , 很少有这种抱憾的时刻 , 他终归是对我有一份特殊的疼爱吧 。 他生病这几年 , 傅任大嫂偶尔也会转告建法老师对我的挂念 , 只恨天各一方 , 知他身体每况愈下 , 却也无法可想 。 建法老师的晚年是充满悲情的 , 一个如此热爱工作的人 , 因为生病 , 上天剥夺了他继续工作的能力;身体刚有小恙的时候 , 又没有采纳朋友和医生的治疗建议 , 渐渐就困守于轮椅和病床之上了 。 这些年 , 和王尧、何平、刘庆诸友一起 , 只要说起建法老师 , 大家的心情都会黯然悲伤 , 都觉生命何其残酷 , 又何其无奈 。
我仍常常想起建法老师 。 我书架上有不少他主编的书 , 作品年选 , 还有从杂志文章中选编出来的各种研究资料选 , 看着书脊上他的名字 , 他的乡音仿佛就会在耳边萦绕 。 一个自己生命中太熟悉的人 , 深陷于身体的困顿之中 , 你却只能旁观 , 那种痛感、无力感 , 相信很多人都有体会 。 所幸的是还有文字 , 包括署了建法老师主编名字的那些杂志 , 都在诉说他与文学之间的爱 , 也见证着那些年他为文学界、为作家、评论家所做的事情 。 他的名字是难以消没的 。 他生病的这些年 , 中国文学界又有了很多变化 , 但建法老师的光泽仍在 , 很多学生做论文查找资料 , 总会勾连到他的身上 , 他策划的话题、编辑的文章 , 仍在影响后来的研究者 。 我前些天去图书馆借他在复旦大学出版社出的《对话时代的思与想》 , 看他写的文章 , 有些既简洁 , 又有才华 , 只是他把所有时间和精力都花在了编辑事业上 , 属于他自己的写作时间太少了 , 他是真正为文学而奉献的人 , 一个在文学面前赤裸、纯粹的人 。 我想 , 在这个学术秩序日益森严、逐利之风遍布文界的时刻 , 建法老师的固执、敏锐、热爱、惜才、坚持己见、不拘一格 , 会越来越成为大家想念的珍贵品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