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红楼梦中人( 二 )


无论她(张爱玲)在看什么,她仍只是她自己,不致与书中人同哀乐,清洁到好像不染红尘。……爱玲可以与《金瓶梅》里的潘金莲、李瓶儿知心,但是绝不同情她们,与《红楼梦》里的林黛玉、薜宝钗、凤姐、晴雯、袭人,乃至赵姨娘等亦知心,但是绝不想要拿她们中的谁来比自己。
胡兰成深知张爱玲骨子里那一点自私清冷,说她是“陌上游春赏花,亦不落情缘的一个人”,自己的存在分外分明。其实,张爱玲不愿自比红楼中的某个人物,毋宁说她的心气是要统揽整个红楼世界。张爱玲在后半生以巨大的热情和毅力做着一件事:写作《红楼梦魇》。这个书名本身就带有自嘲的意味,是说自己对《红楼梦》就像中了魔道一般。她说:
我这人乏善足陈,…… 但是只要是真喜欢什么,确实什么都不管,…… 十年的功夫就这样掼下去不能不说是豪举,正是:十年一觉迷考证,羸得红楼梦魇名。
躲进红楼成一统,晚年张爱玲活在自己设置的与世隔绝的状态里。《红楼梦》研究已完全融入她的生活方式,甚至到了“熟极而流”、“不同的本子不用留神看,稍微眼生点的字自会蹦出来”的地步。“中了魔道”的张爱玲如同曹雪芹的助手一样,夙兴夜寐地与曹公探讨“披阅十载,增删五次”的各项细节,分析品评贾府上下人等的心理,完全沉入了那个富丽风流的往昔年代中。一朝惊起,难免发出人生如梦、恍然隔世的叹息,所以才会说自己“羸得红楼梦魇名”。我从图书馆借过《红楼梦魇》读,薄薄的一本。零零碎碎,絮絮叨叨,各种版本考辨,各种细节阐述,入梦太深,感悟太透。难怪红学研究专家周汝昌周先生提到张爱玲和她的《红楼梦魇》,一语中的说张爱玲“定是红楼梦中人”。觉得张爱玲可以穿越时光回到当年,曹雪芹坐在昏暗的灯前奋笔疾书,一代才女在离他不远的地方研磨,写到伤心处,两人相对叹息。
黛玉@红楼梦中人
文章插图

《红楼梦》——中国三百年来一道唯一拿得出手的小说巨篇,孤独地屹立在中国文学原野上的一株参天大树,为什么三百年来,一代又一代的人试图梦入红楼、情天孽海,如一支支溪流汇入越来越宽阔的这条母亲河,波光粼粼永不枯涸。一部《红楼梦》写尽了天下各种人性痴缠,其所描写的对恋人的痴情,对权利的痴迷,对财富的痴狂,对情色的痴颠,无不是透过一个“痴”字写尽世态百相。“痴”实乃情到极处的状态,也许阅读《红楼梦》,也首先要做到一个“痴”字,全身心沉迷陷溺,才能解悟其中诸多的“痴”。
【 黛玉@红楼梦中人】槎通碧汉无多路,梦入红楼第几层?梦中人梦中寻,晨起拉开帘拢,四野一望,雪已经积的那么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