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个礼拜日的上午 。 那是个晴朗而令人心碎的上午 , 时隔多年 , 我竟发现那个漂亮的小姑娘原来是个弱智的孩子 。 我摇着车到那几棵大栾树下去 , 恰又是遍地落满了小灯笼的季节 。 当时我正为一篇小说的结尾所苦 , 既不知为什么要给它那样一个结尾 , 又不知何以忽然不想让它有那样一个结尾 , 于是从家里跑出来 , 想依靠着园中的镇静 , 看看是否应该把那篇小说放弃 。 我刚刚把车停下 , 就见前面不远处有几个人在戏耍一个少女 , 作出怪样子来吓她 , 又喊又笑地追逐她拦截她 , 少女在几棵大树间惊惶地东跑西躲 , 却不松手揪卷在怀里的裙裾 , 两条腿袒露着也似毫无察觉 。
我看出少女的智力是有些缺陷 , 却还没看出她是谁 。 我正要驱车上前为少女解围 , 就见远处飞快地骑车来了个小伙子 , 于是那几个戏耍少女的家伙望风而逃 。 小伙子把自行车支在少女近旁 , 怒目望着那几个四散逃窜的家伙 , 一声不吭喘着粗气 , 脸色如暴雨前的天空一样一会比一会苍白 。 这时我认出了他们 , 小伙子和少女就是当年那对小兄妹 。 我几乎是在心里惊叫了一声 , 或者是哀号 。 世上的事常常使上帝的居心变得可疑 。 小伙子向他的妹妹走去 。 少女松开了手 , 裙裾随之垂落了下来 , 很多很多她捡的小灯笼便洒落了一地 , 铺散在她脚下 。 她仍然算得漂亮 , 但双眸迟滞没有光彩 。 她呆呆地望着那群跑散的家伙 , 望着极目之处的空寂 , 凭她的智力绝不可能把这个世界想明白吧?大树下 , 破碎的阳光星星点点 , 风把遍地的小灯笼吹得滚动 , 仿佛喑哑地响着无数小铃铛 。 哥哥把妹妹扶上自行车后座 , 带着她无言地回家去了 。
无言是对的 。 要是上帝把漂亮和弱智这两样东西都给了这个小姑娘 , 就只有无言和回家去是对的 。
谁又能把这世界想个明白呢?世上的很多事是不堪说的 。 你可以抱怨上帝何以要降诸多苦难给这人间 , 你也可以为消灭种种苦难而奋斗 , 并为此享有崇高与骄傲 , 但只要你再多想一步你就会坠入深深的迷茫了:假如世界上没有了苦难 , 世界还能够存在么?要是没有愚钝 , 机智还有什么光荣呢?要是没了丑陋 , 漂亮又怎么维系自己的幸运?要是没有了恶劣和卑下 , 善良与高尚又将如何界定自己又如何成为美德呢?
要是没有了残疾 , 健全会否因其司空见惯而变得腻烦和乏味呢?我常梦想着在人间彻底消灭残疾 , 但可以相信 , 那时将由患病者代替残疾人去承担同样的苦难 。 如果能够把疾病也全数消灭 , 那么这份苦难又将由(比如说)相貌丑陋的人去承担了 。 就算我们连丑陋 , 连愚昧和卑鄙和一切我们所不喜欢的事物和行为 , 也都可以统统消灭掉 , 所有的人都一样健康、漂亮、聪慧、高尚 , 结果会怎样呢?怕是人间的剧目就全要收场了 , 一个失去差别的世界将是一条死水 , 是一块没有感觉没有肥力的沙漠 。
看来差别永远是要有的 。 看来就只好接受苦难——人类的全部剧目需要它 , 存在的本身需要它 。 看来上帝又一次对了 。
于是就有一个最令人绝望的结论等在这里: 由谁去充任那些苦难的角色?又由谁去体现这世间的幸福、骄傲和快乐?只好听凭偶然 , 是没有道理好讲的 。
就命运而言 , 休论公道 。
那么 , 一切不幸命运的救赎之路在哪里呢?
设若智慧或悟性可以引领我们去找到救赎之路 , 难道所有的人都能够获得这样的智慧和悟性吗?
我常以为是丑女造就了美人 。 我常以为是愚氓举出了智者 。 我常以为是懦夫衬照了英雄 。 我常以为是众生度化了佛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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