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华:契诃夫的等待犹如不断延伸的道路,通向越来越深的内心。( 五 )


“终于 , 他在远处出现了 , 那儿 , 就在那儿 , 一个模糊的身影坐在船的后部 。 我朝他喊了好几次 。 我庄重地指天发誓 , 尽可能大声喊出我急切想说的话:
“‘爸爸 , 你在河上浮游得太久了 , 你老了……回来吧 , 我会代替你 。 就在现在 , 如果你愿意的话 。 无论何时 , 我会踏上你的船 , 顶上你的位置 。 ’
“……
‘他听见了 , 站了起来 , 挥动船桨向我划过来……我突然浑身战栗起来 。 因为他举起他的手臂向我挥舞——这么多年来这是第一次 。 我不能……我害怕极了 , 毛发直竖 , 发疯地跑开了 , 逃掉了……从此以后 , 没有人再看见过他 , 听说过他……”
罗萨的才华使他的故事超越了现实 , 就像他的标题所暗示的那样 , 河的第三条岸其实是存在的 , 就像莫斯科存在于三姐妹的向往中 , 戈多存在于弗拉季米尔和爱斯特拉冈的无聊里 。
这个故事和契诃夫、贝克特剧作的共同之处在于:等待的全部意义就是等待的失败 , 无论它的代价是失去某些短暂的时刻 , 还是耗去毕生的幸福 。
我们可以在几乎所有的文学作品中辨认出等待的模样 , 虽然它不时地改变自己的形象 , 有时它是某个激动人心的主题 , 另外的时候它又是一段叙述、一个动作或者一个心理的过程 , 也可以是一个细节和一行诗句 , 它在我们的文学里生生不息 , 无处不在 。
所以 , 契诃夫的等待并不是等待的开始 , 林兆华的等待也不会因此结束 。
基于这样的理由 , 我们可以相信博尔赫斯的话:几近无限的文学有时候会集中在一个人身上 。 同时也可以相信那位女士的话:所有的男人其实只有一个 。 事实上 , 博尔赫斯或者那位女士在表达自己精通了某个过程的时候 , 也在表达各自的野心 , 骨子里他们是想拥有无限扩大的权力 。 在这一点上 , 艺术家或者女人的爱 , 其实与暴君是一路货色 。
|余华:契诃夫的等待犹如不断延伸的道路,通向越来越深的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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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读有益身心健康》
余华 著
上海文艺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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