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与高过自己的灵魂相遇( 三 )


侯磊:我很喜欢唐老师的《现代中国的公共舆论:以“星期论文”和“自由谈”为例》一书 , 这本书讲述了民国新文人与媒体 , 乃至与政治的关系 。 我自己也收藏有《大公报》和《申报》 , 不时拿出来看看 , 能学会当时的社会用语 , 看遍人间万象 。 再有是看“豆腐块”——随笔专栏 , 有不少都是用文言写的 。
竖版书 , 有书香;文言文 , 滋味长;繁体字 , 纪纲常 。 然而 , 我整理北京历史文献 , 是使用古籍和民国书刊电子数据库 。 那种大学本科时到国家图书馆古籍阅览室用铅笔抄古籍、到国图总馆去查民国报刊缩微胶片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 。 青春再值得留恋 , 但在家上网解决 , 用手机随时分享古籍 , 难道不是更好么?因此 , 我们不是要“反对手机阅读替代严肃纸质阅读” , 而是要推广用手机来做严肃阅读 。
肆台大教授殷海光曾在写给往日学生林毓生的书信里倾吐对严肃阅读的心声:“不管我是否会成众矢之的 , 我依然认为读书做学问是少数知识贵族的事 。 ……我固然很穷 , 我认为在原则上书必须贵而且装潢高雅 。 这样方显知识的尊严 。 ”在大众化与知识贵族之间 , 殷海光毫不犹豫地选择后者 , 他进一步阐述道:“我们得认清读书的价值 。 ……科学技术在这些方面对人类已经帮了很多忙 , 但是 , 在有些地方实在帮忙过火 , 发生反作用 。 ”您如何看待殷海光等为代表的中国老派读书人对书籍的这份热爱和捍卫 , 以及对电子媒介的批评?
吕文浩:殷海光等老派读书人的观点 , 长处是让人们多往深处、远处想 , 不要只看眼前的流行事物 , 对于立志做大学问家和大思想家的极少数人来说 , 这是非常宝贵的提醒 。 但这种观点不适合绝大多数普通读书人甚至普通学者 。 普通人需要的是及时接触现实的新鲜事物 , 对其做出具有较多“烟火气息”的说明和解释 。
李静:我是基本赞同的 。 伟大的书对于人类灵魂的建造 , 怎样赞美都不为过 。 至于电子媒介 , 按说它只是人类的工具 , 当为人的益处服务——它也确实在传播知识文化方面 , 使人获益 。 但现在的大势是 , 人本末倒置了 , 将自己变为了电子媒介的工具 。 这是很可悲的 , 人需要将自己的自由从中解救出来 。
侯磊:一代有一代之文学 , 一代有一代之媒介 。 我们是看横版书长大的一代 , 跟看竖版书的前辈观念就不一样;看电子书的一代 , 和我们观念也不一样 。 老一辈人一定要捍卫自己 , 新一辈人一定要打破老辈人的捍卫 , 形成自己的价值观 。 社会是在这种打破——捍卫——再打破——再捍卫中运行的 。 老辈人我们诚心尊敬 , 但生活还是要自己过自己的 。
伍如今纸质书到处环绕着我们 , 但即使是受过良好大学教育的中产阶层 , 宁可在手机上刷自媒体的各种信息和资讯 , 也不愿意拿出时间来深度阅读纸质书 。 中国人对纸质书(或者说严肃内容)的抵触和疏离 , 跟这个社会观念水位的低迷和公共理性的匮乏之间是何种关系?
吕文浩:现在人们更多考虑个人的职业发展和物质享受 , 其阅读生活也是以与这两者之间的关系来决定读什么和读多少 , 职业学者也不例外 。 既然不“以天下为己任” , 自然也就不一定要读那些跟自己距离较为遥远的严肃内容了 。
这种阅读状况的好处是避免了过去那种大而无当的泛泛之谈 , 比较抵近自己的近期目标 。 但其弊端也是很明显的 , 长此以往 , 这个民族的观念水位会有下降、公共理性会有匮乏 。
要解决这个问题 , 需要制度创新 , 不要总是把所谓成果和名利捆绑在一起 , 让大家多少有点“闲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