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文学科的阅读训练能否生成一种公共伦理?( 三 )


图为仿真本
阿喀琉斯与阿伽门农之间的争论点燃了《伊利亚特》这部史诗 , 而我们倾向于将这种争论与史诗或戏剧相关联 , 比如公元前5世纪时希腊的戏剧竞赛 。 但很多其他类型的诗歌也嵌入了这种争论的结构 , 我们从“颂歌”(anthem)一词便可见——它源自“对唱曲”(antiphone)或“对诗”(verse response)——其意经翻译即浮出水面 。 一首颂歌或赞美诗 , 保留着争论的声音 , 这提醒我们 , 诗歌总与商榷相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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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得以消减伤害的第三个属性是其美感 。 在这种情况下 , 读者自己就可以是受益者;读者自己免于被伤害 , 因为——至少沃尔特·佩特(Walter Pater)如是观之——阅读拓展了他的生命 。 佩特察觉到 , 我们固然不能改变生命的长度 , 但我们可以“在既定的时间里获得尽可能多的脉动” , 由此有效地拓展生命 。 根据佩特的观点 , 美丽的艺术品和诗歌无疑将带来“活跃的、成倍的体会” , 因而将200年(甚至2000年)的感知折叠进常人的有生之年里 , 如佩特所举的55岁 。
尽管阅读伦理学必然包括读者自己的获益 , 但我们此处的关注点在另一方面 , 它往往不为人知 , 即人们受益于某人的阅读 。 美感至少从三个方面对此有所助益 。
首先 , 美的事物(无论诗歌、数学方程式 , 还是面孔)有其属性——比如对称、朝气蓬勃、统合——要想在正义的王国中获致同样的属性则困难得多 。 比如 , 随手可以举出诗的格律具有对称性 , 数百年来它为司法领域中的对称性提供了灵感和指导——无论是约翰·罗尔斯说正义即公平 , 要求“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保持对称” , 还是柏拉图期望罪行与惩罚之间应有对称(至今遥不可及) , 抑或休谟所谓期待与满足之间的对称 。
其次 , 美打断了我们自己的思维 , 给予我们一个突如其来的松缓 。 艾瑞斯·梅铎(Iris Murdoch)说 , 我们在美的事物面前体验到“吾丧我”(unselfing);骤然不再“一味关注自我” , 不再只操心一己之利 。 西蒙娜·韦伊指出这一现象 , 称之为“激进的去中心化”(radical decentering) 。 我称此为一种“麻醉的邻接”(opiated adjacency) , 这个词很笨拙 , 但它提醒我们 , 生活中有许多东西使我们获得迅疾的愉悦感(如鸦片般令人陶醉) , 生活中有许多东西使我们感到置身事外 , 但几乎没有东西——除了美——可以同时兼具这两点 。 愉悦急切地涌起 , 而自己却在边缘观望 , 这迈出了致力于公正美好的第一步 。
与美接触 , 还有另一效应 。 狄奥提玛(Diotima)告诉苏格拉底 , 苏格拉底告诉柏拉图 , 而柏拉图告诉我们 , 当面对美的人或事物时 , 会产生一种想要将孩子带到这个世界上来的欲望 。 狄奥提玛说 , 与美接触 , 还会涌起创作诗歌、法律著述、哲学作品的欲望 。 维特根斯坦等现代哲学家亦表达了同一观点 。 再次意识到 , 我们自己的创造能力是实现公正的先决条件:美可以是自然的 , 也可以是人为的 , 而公正往往是人为的;它常需要人们付出巨大的努力才能实现 。 因此唤醒我们关注自身创造力的所有事物 , 就是剔除不对等和伤害的第一步 。
作者:伊莱恩·斯凯瑞
编辑:于颖
责任编辑:杨逸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