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紫：张开猜测的网，坚固的东西也会缓慢流动｜艺术客『以艺聚力』系列访谈( 四 ) |张开

杨紫：我喜欢和艺术家面对面交流。这样，我可以捕捉到艺术家的表情或动作，这些微小表情和动作能透露出很多信息。远程视频或电话会莫名其妙地隐藏这些细节。这些细节会提供建议，告诉我一些展览布置的秘密。
每次展览，我都会把sketchup（一种搭建模拟软件）做精细，但到现场还会有些变化。布展需要布展者身体在场。我在现场呆几个小时，在空间行走，会产生很多新的想法。布展者需要模拟观众的视角，思考展览是有助于观众更好地理解作品，还是相反。疫情期间，远程布展会吃力一点。
说到观众，有人问过我理想的观众是什么样。我说，我理想的观众是18到20岁时候的自己。那时我在南京，大概是一个孤独、穷困、充满好奇和惶恐的状态，读了几本哲学书，满脑子胡思乱想。知道本地零星的当代艺术展览后，就坐公交车去看。看到一些好的东西，会得到很久慰藉。我觉得，现在，还存在跟我那时差不多的敏感青年，在黑夜宿舍的手机前搜寻消息。如果他们能喜欢我策划的展览，我会开心。

本文图片

本文图片

本文图片

本文图片

△ “迢迢：薛峰个展” ，策展人杨紫，深圳坪山美术馆， 2021年
艺术客：此前在媒体的写作艺术评论工作经历，对你的策展有什么助力吗？
杨紫：我之前是在《艺术界》杂志工作了三四年。当时的写作锻炼让我学习到很多——按惯例，策展人是一定要为策划的展览写文章的。但后来我渐渐明白，写作与策展是两码事。目前的策展方法，与我本科哲学的学习更有关。二十世纪哲学家如海德格尔等，他们在探索这样的一个问题：共通交流的信息之网之外存在怎样的景象？这对我了解“什么是艺术”深有启发。

本文图片

△ 《存在与时间》，（德）海德格尔著，商务印书馆出版，图片来源于网络
艺术客：哲学所具有的思辨性与你强调的肉身经验，会形成某种冲突吗？
杨紫：如刚才所说，哲学的学习对我的启发，是发现可知的世界是人们世世代代编织的网，而我们在这些网里面灌注了大量的信任，凭借信任，人们才可以交流。比如，我们指着一个苹果，中文说它是“苹果” ，英文说它是“Apple”；那么，以中文为信任之网的人们，会认为苹果应该叫做“苹果” ，以英文为信任之网的人们，会认为苹果应该叫做“Apple” 。所谓思辨，是我们掉落到了信任之网之中，扑腾了起来。
我刚才说，肉身的在场能产生一种相信艺术真切存在的感觉。这并不是说这种感觉不是人们编织的网。艺术的确是一幅人们结成的信任之网。这张网的特别之处在于，它一边让人信任它真的存在，一边警告人们，它是虚构的，它是一张透明的网，没有必要当真。或许，这是为什么，我们说“Fine Art” ，常常指的是视觉艺术——比起扎实的触觉而言，视觉是更容易出现错觉的感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