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云洁|《矮婆》和《不期而遇的夏天》:在心事重重的凝视中用童年拯救童年

蒋云洁|《矮婆》和《不期而遇的夏天》:在心事重重的凝视中用童年拯救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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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因为疫情造成的特殊电影市场环境 , 很难想象两部完成于不同年份、不同背景和不同风格的儿童题材电影《矮婆》《不期而遇的夏天》 , 同时出现在院线中 。 湖南山乡的10岁女孩“矮婆” , 江西客家小镇上的转校生“水生” , 在九月的大银幕上相遇 , 他们被不同的现实困境包围 , 却挣扎于相似的精神痛苦:这些无法得到父母照顾的、被忽视的孩子 , 怎样突破孤独的囚笼?
《矮婆》的整体风格质朴 , 导演谨慎地不让画面显出精致的修饰感 。 蒋能杰导演之前有多年拍摄纪录片的履历 , 他在《加一》《村小的孩子》和《初三》这些作品中 , 持续地关注农村变革环境下的留守孩童 。 《矮婆》是他第一次尝试剧情长片的创作 , 影片延续了导演在纪录片作品中的思考 , 也沿用了纪录影像的质感来呈现这个以留守女童为主角的虚构故事 。 蒋能杰设计了粗疏的情节框架 , 给予非职业演员自然发挥的空间 。 纪实和虚构的界限在女孩“矮婆”的故事里是模糊的 , 镜头远远地凝视着一群湖南大山里的非职业演员 , 他们在不成表演的表演中交付了各自真实的生态 。
“矮婆”是女孩蒋云洁的外号 , 她和两个同父异母的妹妹跟着奶奶在村里生活 , 生母不知去向 , 父亲和继母远在广州打工 。 奶奶很老了 , 身体孱弱 , 小云洁只有10岁 , 本该是被照顾的孩子 , 却因“大姐”的身份 , 早早地承担起“照顾者”的责任 , 既照看妹妹 , 也照顾奶奶 。 《矮婆》的叙事指向“城-乡”二元结构中的结构矛盾 , 但主创委婉地回避了尖锐议题 , 取而代之是一种心事重重的凝视 。 影片中的画面和运镜 , 让观众切实地感受农村的实在风貌 , 一个女孩怎样日复一日早起 , 烤红薯给妹妹们当早饭 , 帮奶奶分担拾柴、放牛、洗衣这些家务 , 以及 , 《我的妈妈》这样一道普通的作文题带给她最深重的烦恼 , 奶奶无言应对她关于生母的逼问 。 《矮婆》值得讨论的地方 , 不是影像技巧和修辞的完成度 , 它的余韵在于对人的生存细节的记录 , 从中爆发出“现实”深处的犀利力量 。
来自母亲的爱和温存 , 在云洁的生命中注定缺失了 。 照顾妹妹的日常中 , 她变相地在扮演“小妈妈” , 这是一种苦涩的慰藉 , 一个女孩在持续付出关爱时 , 体会她并不曾有机会得到的爱 。 她在照看他人的童年时 , 回味一点自己本该有的童年 。 《矮婆》是关于中国女性逆境中顽强生长的一幅现实主义的速写 , 结束于诗意的祝福 。 云洁短暂地和父母团聚 , 因为无法解决在城市就读的问题 , 不得不重回农村 。 然而世俗的局促 , 已不能遏制少女内心的生长——女孩回到奶奶去世的老屋 , 在旧屋窗前 , 她看到朝阳照亮植物上的露珠 。
《矮婆》中也出现了男孩们 , 他们同样被父母留在身后 , 和老人相依为命 , 在留不住老师的村庄中 , 男孩们像盲目的小野兽般长大 , 那些没有被接到父母身边或被送去教育资源更好的村镇的少年 , 接二连三地涌去城市 , 开启宛如冒险家的打工生活 。 《矮婆》点到为止的故事 , 是《不期而遇的夏天》展开的寓言 。 《矮婆》传递着女性本位的坚忍的乐观 , 《不期而遇的夏天》是男性视角下 , 对于“留守少年”所面临的精神发育的深度焦虑 。
《不期而遇的夏天》开始于一组平行叙事:少年水生被外出务工的父母送到镇上外祖家 , 男孩木讷、怯懦、没有朋友 , 因为转校生的身份被校内恶少霸凌;社会青年黄四毛拾荒为生 , 常去工地上偷鸡摸狗寻些建材贱卖 , 为此屡遭包工头追打 。 两个“挨打”的人意外发生交集 , 再窝囊的成年人面对恶劣的小孩子也绰绰有余 , 黄四毛接连出手给水生解围 , 男孩以为自己找到可以依靠的“朋友” , 并不知道对方和自己一样 , 是被他人讥讽的“土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