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晔:等待心灵的涌浪丨新力量( 二 )


我从事文学翻译的时间不算长 。 虽说文学翻译并非计划内的生活内容 , 回想起来 , 我为它所作的积累不算短也不算少 。 至于兴趣 , 中学时纯粹出于兴趣 , 我竟涂鸦翻译过史蒂文森的《金银岛》 。
2010年偶然得知我喜爱的一本瑞典文学经典《格拉斯医生》有数十种语言的译本 , 竟还没有中译本 , 我出于分享的愿望将其译出 , 满足于在上海译文出版社《外国文艺》杂志发表节译 。 出乎意料 , 2012年以全译本选入译文经典 。 那时的我不知文学翻译的轻重 , 下笔就首译经典名家 , 初生牛犊般的坦然也促成了一个较高起点 。 译本得到瑞典学院院士、文学翻译家和汉学家马悦然教授的赞许 , 认为听到了原作者的嗓音 , 是中瑞文学翻译历史上的很重要的里程碑 。
带着文学翻译的自觉完成的译本是斯特林堡的《海姆素岛居民》 。 那时我已明白文学翻译如履薄冰 , 好在我特别仔细 , 首先注意不可有硬伤 。 我也力求贴近作者的气息 。 《海姆素岛居民》充斥着百年前海岛渔民的生活用语和植物名称 , 但这部小说的翻译带给我极大的愉悦 。 比如写下海岛景观的一些译文时 , 说得上有作者和译者合一的迷幻瞬间 , 理解的大门敞开着、天上的神乐鸣响 , 才能给我这样的感受 。
又翻译了其他一些书籍后 , 复旦大学出版社“诺贝尔文学奖背后的文学”丛书主编陈迈平老师将翻译《尤斯塔·贝林的萨迦》的任务交给我 , 我有过犹豫 。 这部小说有一个中译本 , 据说因为转译以及当年资讯的不足造成不少大的硬伤 , 加上译本对原作有多处删减 , 重翻确有必要 。 但我倾向于首译 。 翻译家李玉瑶说 , 关键还是看你够不够喜欢 。 玉瑶这句话点醒了我 , 那是毋庸置疑的 , 我其实是热爱 , 因此才会在文学评论集《这不可能的艺术》里特别评介过它 。
在瑞典的我着手翻译这部小说时 , 责编方尚芩在上海淘得旧译本先做起了解 , 很快发了愁:“这样的内容和节奏 , 如今的读者哪有耐心看得进啊 。 ”我理解她的焦虑 , 可我能做的是对文本负责 , 当下的读者能否跟随小说节奏和情致实不能在我的思虑之内 。 它是往昔岁月里一些灵魂的故事 , 是塞尔玛·拉格洛夫为留住那些美好灵魂做出的文字上的努力 。 这样的书籍不能成为当下的热门书纯属必然 , 归根结底也无关紧要 。
在技术和娱乐丰富多彩、日新月异的今日 , 那些炫目的一切和灿烂的金子夺人眼球 , 但人类文化里最精华的成分在某一部分人眼中从来都不是那一些别的 , 而始终是灵魂、是人的精神 。
《尤斯塔·贝林的萨迦》就是挽留生动而美好的人物精神的 。 而我认为文学翻译的重点不是语言的置换而正是精神的推介 , 是把一种语言文化里的精神、某些人的精神推介到另一语言文化中的某些人那里——那些期待接受的人 。 至少在当下 , 人的精神生活很不发达 , 也未呈现出比往昔更高级的特征 , 文学翻译的课题之一是善意地提醒人关注灵魂、感受灵魂 。
《尤斯塔·贝林的萨迦》吸引了止庵这样的评委读者 。 这本书获得《出版人杂志》主办的2019年书业年度评选文学翻译奖 , 责编听颁奖的王家新先生说到这一句内幕 , 十分高兴 。 其实在编辑过程中 , 她早已爱上这本书 , 可那时的我们都不确定和我们一样喜爱它 , 接收那些灵魂的信息的人会是谁 。 远在瑞典的我不能特意飞去领奖 , 可我为这份高水准的接收欣慰 , 这个奖也因此比2016年获得的瑞典学院文学翻译奖还要让我高兴 。
【|王晔:等待心灵的涌浪丨新力量】译介与人的灵魂连接的作品 , 和灵魂对话 , 让它们借我发声 , 让读者和往昔的灵魂交流 , 这是我进行文学翻译的动力 。 《文艺报》原编辑王杨于书店巧遇我的《这不可能的艺术》 , 因此找我辟评论专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