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忆红旗手表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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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辉一家1975年-1976年在厂门口留影 。 (徐辉供图/图)
无意间看到一组上海内迁长安的“红旗手表厂”照片 , 一时脑子迷离、记忆回闪翻腾 。 逐记下几笔 , 颇多黯然和感触 。
家父曾在这个厂里工作过一段时间 , 1974年左右 , 我少年顽闹 , 背着大人下河游泳 , 为在光屁股交的同伴中逞能 , 常爬上大石头上高处跳水且越攀越高 , 既没有人教授 , 也不知河水深浅能否承载 , 从十多米高处跳下是常事 , 只为赢得同伴的喝彩 。
不知是长期河水浸泡 , 还是从高处跳水伤及左耳膜 , 发展为慢性中耳炎 , 故休学一年在西安第四医院治耳 。 因耳病无需住院 , 一直就住在红旗厂父亲的宿舍里 , 方便就医 。
对红旗厂的记忆是 , 当时厂子是西安城的时髦标杆 , 因为厂子是从上海内迁的 , 手表凭票方能购买到 , 记得父亲用手表票淘换了“永久”自行车和“凤凰”缝纫机票 , 家里便有了早年鲜有的“三转一响”——自行车、缝纫机、手表和收音机 。 收入微薄 , 能凑足这些家用 , 足见家父的持家能耐 。
由于是计划经济 , 厂里工人收入较西安当时属高端 , 且多为上海人 , 生活习惯和家用服饰多来自上海 , 颇为那时还较为闭塞的西安人艳羡 。 而上海产业工人的手工水平也是高得惊人 , 当时就流传着一个传说:同样的手表零部件 , 用同样的时间 , 由上海工人所组装完成的手表 , 试验时从四五层高楼上扔下来 , 表壳已经摔碎 , 可表的走针却分秒不差 。 而同样条件由当地工人组装的手表 , 摔下来后 , 一般就是一地鸡毛 。 这既有上海产业工人的手艺水平 , 又有上海工人的自豪 。
而对红旗厂记忆最深的则为吃——有次父亲的一个工友打赌 , 一顿饭吃掉两斤干挂面和二两一个的馒头四五个 , 赌注就是免费吃掉的食物本身 。
另一次是大冬天 , 一个叔叔干吃掉了两块生豆腐 , 少说也有六七斤 , 记忆最深的是他吃到最后冷得发抖 , 一大勺一大勺地往嘴里倒干辣椒面子 , 赌注则是一斤白皮点心 。
而我对父爱的理解也是相关于吃——长安米少 , 而南方人又喜食大米 , 厂里食堂和国营饭馆鲜有米饭卖 , 而自由市场已绝迹 。 附近胆大的村民就起大早 , 偷偷用一种特别的小推车推着蜂窝煤炉子 , 上面放着搪瓷缸子 , 缸子下面是蒸米饭 , 上面是一点菜蔬 。 厂里的工人怀揣一个饭盒 , 悄悄到跟前交钱 , 一缸子冒着热气的米饭就扣进饭盒 , 工人便把滚烫的饭盒揣进怀里迅疾离开 , 过程之紧张急促 , 犹如特务接头交接情报 。
父亲可能怜我生病 , 常起大早给我买这种米饭吃 。 最好吃的是新稻子下来 , 村民把从稻田里抓到的鳝鱼放在缸子里的米饭上蒸熟 , 鲜香油汪 , 煞是解馋 。 偶尔我也作假让父亲吃 , 他总是愠怒:黄鳝腥气重 , 爸不像你嘴馋 , 啥死猫烂狗的都能塞进肚子——我咽不下 , 快吃!油腻物凉冷吃了伤肠胃 。
父亲吶 , 惜哉您活着时并没有看到儿子的感恩 , 父子之间情感表达鲜矣 。
后来我到长安一中读书 , 出头打架不负儿时的绰号“娃狼”——现在想起 , 只能暗自庆幸 , 年少血气旺 , 屡屡出手见血而没出大事 , 幸甚 。 而真正意义上的群殴对打的对象 , 多为已改名“蝴蝶手表厂”的青工和子校的学生 , 那是一个《少林寺》和《加里森敢死队》流行的年代 。
而到了1987年 , 我供职陕西省文联的《民间》杂志社 , 写的第一篇长篇报告文学 , 就是采访蝴蝶厂厂长李云殿 , 他是一个大能人 , 把这间厂子经营得全国闻名——赞助寂寂无名的国家女子游泳队 , 使得该队在两年多后一举夺得世界冠军 。 他的名言则是——穷帮穷 , 一定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