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润如玉的人格境界 |玉石|越窑

温润如玉的人格境界
黎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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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风·秦风·小戎》里有这么一句话：“言念君子，温其如玉” ，说的是君子的性格谦和，就像一块温润的美玉一般。
玉的光芒是凛于内而非形于外的，所以如玉的性情不是飞扬跳脱，而是温文尔雅，不露锋芒，不事张扬，无大悲大喜，无偏执激狂，性情、态度、言语等等，不严厉、不粗暴，使人感到亲切，柔和。一个具有这种品性的人，拥有内在的气质风度与修养内涵，生命的状态呈现出一种成熟的圆润，正是中国文化所推崇的谦谦君子。
温润是什么质感？古人早已提供了答案，就是玉石的质感。玉石质美、灵气内蕴，被中国人看做是山川的精魄所化。早在儒释道三教未发生前，玉石就成为先民信仰膜拜的对象，并被赋予了神秘色彩。上古时代，人们对天怀有敬畏之情，以为昊天无极，并且认为天是玉石质的，补天只有用同样材料方可，于是有女娲炼五色石补天的传说。从此玉石就作为信仰的物质符号流传千年。古人对于玉石有这样的说明：“体如凝脂，精光内敛，质厚温润……”玉石的细腻、糯性、油脂光泽，类于君子的滋润柔和之气，不耀眼，不突兀。温润用以形容玉石，言其质地细密，光泽柔和；用以形容人，指其个性温和，节度有致，散发着人文的气息。玉之温润，宛若君子。温润简单来解释就是，温和而不夺目，精光内蕴——这是一种中庸的美，而不是像钻石、宝石那样极端炫耀的美；这是一种抚摸起来毫不滞手的光润感，虽然玉石也是石头，却有别于其它石头，可以说是“石之美者” ，正如君子是“人之美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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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润，如果用颜色来比喻，应该是什么颜色呢？我觉得是越窑瓷色中的“千山翠” ，白露过后山峦、植物的颜色，灰白一层，隐露青光。越窑是最早烧制瓷器的古窑，是瓷器发展史上的“开篇大作” 。早在战国初期，越窑出产的原始青瓷就以胎质细腻而闻名，东汉后期则烧出了真正的青瓷。五代时，越窑瓷器被称为“秘色瓷” ，其中以青绿及湖绿为上品。 “九秋风露越窑开，夺得千峰翠色来” ，唐代诗人陆龟蒙的这句诗，说的正是秘色瓷的颜色青翠，像是夺走了千山的苍翠似的。越窑如玉，这青瓷釉色之美，莹润如玉质，色泽如千山翠色，如碧绿清泉，带给人无限的遐想，给人以澄净的幽美。温润之色，之所以是青瓷色，在于青色系令人联想到充满生机的大自然，或是一片翠叶，或是一缕枝桠，或是一汪清泉，君子雍容自若的神采，豁达潇洒的风度，应该是来自于师法自然，以山水草木为借鉴的对象，寻求内心深处的安宁，不管外界的喧嚣，保持自身与自然合为一体从而获取超越。
要问温润之人是何等样的风神气韵，我觉得就是王维那种类型的，深稳又不失雅正，在官场能纵横，在诗坛亦风流，大开大合，能收能放，崎岖起落，皆能从容。纵览王维的一生，政坛波诡云谲，时代跌宕起伏，可他少年得志，成为风云人物，名动长安，晚年退隐，亦能收得漂亮，功成身退。一个人怎能做到如此“富贵山林两得宜”？一定是他这个人本身的那一种独特的气质，静悦内敛，妥帖得体，于是万事顺处，自可消灾。从王维的诗画中就可以感觉得到，他大多表达的是内心的一种平和，安详。不同于李白的飞扬跋扈，不同于杜甫的沉郁顿挫，王维既可以舞于大唐的风云浪尖上，亦可以诗意地栖居于辋川， “当轩对尊酒，四面芙蓉开” 。这皆因他胸中那如水的沉静，如玉的温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