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电影|安德烈·塔尔科夫斯基:“电影之神”与雕刻时光的神话

如果为安德烈·塔尔科夫斯基写一段先锋戏剧式的个人独白,大概会是这样的:“我,安德烈·阿尔谢尼耶维奇·塔尔科夫斯基,阿尔谢尼和玛利亚的儿子,玛琳娜的哥哥,伊尔玛和拉丽莎的丈夫,小阿尔谢尼和小安德烈的父亲。我生在苏联,死在法国;我是7部半电影的导演和一本书的作者。我是几十部影片和几十部书的主角,我被几百个导演致敬,我的影片被几千个电影节放映,被几万名学者研究,被几十万影评人评论,被几百万影迷热爱着并热爱下去。”
独白还可以继续写下去,比如“被几千万个文艺青年当成接头暗号”或者“被中国影迷亲切地称为电影艺术的‘圣三位一体’之一”等等。虽然不免有些嘲讽,但塔尔科夫斯基,或者按中文迷影圈说法叫“老塔”,确凿无疑地是电影艺术的某种至高标准,以至于形成了全球迷影文化中的一种值得拿出来讨论的现象。
中国电影|安德烈·塔尔科夫斯基:“电影之神”与雕刻时光的神话
文章插图
安德烈·塔尔科夫斯基(又译为安德烈·塔可夫斯基),著名导演,代表作有《镜子》《乡愁》《牺牲》等,被称为“电影诗人“。
在中文语境中,塔尔科夫斯基的电影可谓是某种迷影圈的“基本教养”。以豆瓣为例,塔氏的7部长片和毕业短片均有超过万人标记看过,其中近4万人“看过”的《乡愁》(1983)以9.1的高分成为他最受欢迎的作品;《镜子》(1975)和《安德烈·卢布廖夫》(1966)也都高达9.0分。开个玩笑,塔尔科夫斯基可能是在豆瓣除了诺兰之外最受好评的导演(两人的作品也都因此而收获了不少一星差评)。而豆瓣网友的选择与堪称某种迷影风向标的《画面与音响》(又译“视与听”)杂志的影史百佳评选颇为相符。这份榜单每10年更新一次,2012年由846位影评人和策展人投出的结果中,塔氏的《镜子》位列19,《安德烈·卢布廖夫》位列26,《潜行者》位列29;由358位世界知名导演投出的结果中,上述三部影片分列第9、第13和第30名,塔氏也被同行选为影史十大导演的第五名。
简言之,塔尔科夫斯基在中文迷影圈,是某种接近于“不言自明”的伟大导演的存在。对这种神话地位稍加考察就能发现一些甚为有趣的历史路径,由此还可以反观内地迷影文化,尤其是基于互联网的迷影文化的形成发展过程。
作者 | 王垚(电影学者,任教于北京电影学院)
一、最早传入中国内地的《伊万的童年》
塔尔科夫斯基的影片最早传入中国内地,是作为“解冻电影”之一的《伊万的童年》(1962)被作为“内参片”供当时的电影界内部学习和批判。彼时中苏关系已经破裂,一批“解冻电影”的名作如《雁南飞》《第四十一》《一个人的遭遇》等,被批判为宣扬“战争残酷论”和“资产阶级人性论”,《伊万的童年》也名列其中。虽然被批判,但“解冻电影”高超的艺术成就在当时的中国电影界产生了深远的影响,甚至成了彼时正在学习电影的“第四代”导演们日后执导那一批“伤痕电影”时最为倚重的思想资源。当然其间细节和逻辑十分复杂,只消提一个中国电影史上著名的例子就可见一斑:《小兵张嘎》(1963)正是中国电影界对《伊万的童年》的回应,其论据之一就是里面那个著名的翻墙过屋的长镜头;而且我也猜想(未经证实)《闪闪的红星》(1974)在某种意义上(至少是塑造“小英雄”上)也可以续进这个脉络。当然有大量的影片都在致敬《伊万的童年》,随手举两个例子就是张大磊的《八月》(2016)和亚历杭德罗·冈萨雷斯·伊纳里图的《荒野猎人》(2015),前者的梦境处理非常相似,而后者更是直接照搬了不少构图和布景(如《伊万》中战争废墟和《荒野》中村落废墟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