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广才:这多像杜甫当年 汉字替我们忙碌在人间(组诗)|新诗荐读( 二 )


面对缫成丝、织成绸的一粒粒蚕茧
发出感叹 , 顾影自怜
记忆中的桑叶每动一下
便会有一位给母亲采桑叶的少年走出来
桑树林远矣
无数的少年
都赶往遗忘的路上
我们所表达的 , 肯定不是全部
比如热爱 , 比如悲愤
我们所表达的 , 肯定不是全部
哭声不是 , 冰冷的数字不是
甚至牵挂也不是
追根溯源的不是冬季也不是春天
思考抵达不了 , 灵魂也不能
沉睡的人醒来的人 , 都没有如释重负
在中途退场或上阵的也不能
有些荒唐是稳重的 , 真相也是
有些花开就已迟暮 , 英雄也是
宅居的日子洗手消毒是日常中的日常
【|罗广才:这多像杜甫当年 汉字替我们忙碌在人间(组诗)|新诗荐读】就像兵临城下才练习枪法的被动中的被动
从来没有哪个季节是危险的
就像没有一种病毒不寻找适合生长的宿主
也不是所有的悲伤都能找到根源
危险从来都不是爆发在眼前的这一刻
我们所表达的 , 肯定不是全部
空旷在明证 。 浩浩荡荡也是明证
免疫系统向病毒扔多少炸弹
就有多少火力让我们自受其害
总有一个契机像秋千
在老去的时光里荡回春光里
欢呼的人群 , 拥抱的人群
以及我们所表达的 , 肯定不是全部
五十一岁生日写给女儿
能否记起今天这个日子 。 丫头
你从来不承认父亲是一座山
爸爸就是一座山 。 是一座
住进人间这所露天医院
常年站立的候诊者
这座山是纸做的 , 褶皱的地方
不是山峦 。 许多无法收集的证据
在那里默默起伏 。 丫头
我要告诉你的经验 , 就是:
承诺的事 , 要记下来
落在水中也会发芽
记忆深处的流水带不走的怨
有没有波纹的形状?丫头
其实我写了三十多年的诗
也只是为了抱怨一下空荡荡的
生活 。 不知道哪一首
是最后一首
我曾称你为长女 , 但你是唯一
在我百年之后为我烧纸的人
忘记了我的生日无关紧要
担心的也不是你不会为我烧纸
丫头 , 如果真的有另一个世界
我害怕:你烧的纸能烧得我
心慌
秋天不会被烧焦 。 你的父亲也不会
辩论已经结束 。 会议还在继续
以诗人的身份列席在人间
我还在尽一座山
挺拔和葱茏的义务 。 丫头
你在平原瞭望 , 只要想起我
你就会望到海域处隐现的山
为了让你看得更清楚 , 不需要放大
你就可以看到大海成为最小的鱼缸
我蓝得耀眼 , 和你相望
刮脸
在没有了医生的抢救室里
安静和躁动已阴阳相隔
在丫头的喘声中能听到泪水
慢慢凝干 , 又不时地渗出来
“爸 , 我要回家拿剃须刀”
“我有 。 ”丫头似乎惊喜 , 很快又被惊恐覆盖
五层刀片
锋利地在丫头的姥爷的脸上滑动
丫头停止抽泣 , 眼睛睁得很大
她是担心刀片会划伤她心爱的姥爷
我扭过身去 , 不是恐慌
而是期待那锋利的刀片能刮出血来
如果能刮出血来 , 丫头就不会再难过
丫头不难过 , 我也就好过了
那是多么慈祥多么干净的一张脸
脸上没有血 , 甚至连道刮痕都没有
她的姥爷在火焰中走失了
21年的相伴也扑不灭的一种燃烧
丫头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
空举着火把
谁不想抱着神像回家
拐了好几道弯 , 才走了一条
更弯的路 。 就像那些陌生的
显得更加陌生
放火烧过天空之后 , 空白出
那么多未来 , 黑的黑 , 蓝的蓝
我微合双目 , 也让眼中锋利的刀子们也歇一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