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鹰|说吧,纪念碑——专访作家王小鹰( 五 )


“这和《觉醒年代》里的革命先辈、疫情中奋战一线的青年一代所拥有的是一样的精神的传承 。 ”
这一次 , “纪念碑”三个字纪念的 , 不是一场战争中牺牲的人 , 而是纯粹的青春 。 在世界万物中 , 人们共同拥有的交集只有青春 。 青春带着个人的印迹 , 也值得被所有人回望 。
毕竟 , 也是罗曼·罗兰说的:
“信仰不是一种学问 。 信仰是一种行为 , 它只在被实践的时候才有意义 。 ”
没有谜底
王小鹰自诩是家庭主妇 。
多年来 , 许多的长篇和一部部中短篇小说 , 就是在往来于医院照顾长辈、接送女儿上学读书、照顾丈夫工作起居的琐碎杂事堆积起的时光间隙里完成的 。
公公家有一个与王小鹰同龄的保姆 , 已经为雇主工作超过25年 , 形同家人 。 她不识字 。 有时和王小鹰一起看电视 , 指着剧中人就问:这个是好人吗?又或者问:这个人是坏人吗?
王小鹰总是说:大姐 , 人不是黑白二元对立分的 。 即便你我二人身上 , 也同时有好的部分 , 也有坏的部分 。 人性的复杂幽深 , 很难简单粗暴地去评价 。 左右两者占比的 , 是外界的环境和个人的修为 。
“一个全部的好人 , 或者一个全部的坏人都是不存在的 。 一个人总是在不断变化中 。 只有一个不变 , 就是世间万物在变 。 但关键不在于记录变化本身 , 而在于事情发展过程中 , 变化对人的塑造 , 以及应对变化时人的成长 。 ”王小鹰说 。
一个小插曲 , 让王小鹰感到饶有意味 。 母亲生前有两个好朋友 , 他们各自出了传记 , 在描述一桩事件时出现了分歧 。 两个人都是亲历者 , 一个说事情是这样的 , 另一个说事情是那样的 。 他们所争的并非个人荣誉 , 但历史的真相究竟如何 , 可能答案真的“只能在风中” 。
包括王小鹰自己 , 也被父母遗忘了具体的出生日期:
1947年底 , 正值苏北根据地遭遇进攻 。 当时 , 根据地的主力部队暂时北撤 , 只留下一部分干部在原地坚持斗争 。 王小鹰的母亲王庄霄就是留下的干部 。 当时 , 淮安失守 , 王庄霄被调往阜东县做群众工作 。 就在危急时刻 , 偏偏临产了 。 “组织上找到一户可靠的陈姓船工 , 将母亲托付给他 。 陪伴母亲一起登船的有母亲的警卫员 , 还有一位医疗大队的护士和一位略懂接生的当地妇女 。 这艘小小的乌篷船在射阳河里漂泊了半个多月 。 船老大很有经验 , 听到岸上狗叫得厉害 , 说明有敌情 , 便将船摇入深深的芦苇丛中隐蔽起来 。 ”
母亲就在射阳河芦苇丛中的小船上生下了王小鹰 。 当时 , 产妇躺在四面透风的船舱里 , 身下只垫着一条旧毛毯 , 产后发高烧 , 说胡话 , 不省人事 , 命悬一线 。 幸而父亲与一个通讯员骑马沿射阳河追寻了四五天 , 终于追上了小船 。 随船的护士开了药名 , 通讯员飞马去军区医疗队取药 , 这才救活了王庄霄 , 并将才出生的王小鹰寄养在当地老百姓家里 。 两个多月后 , 重新回到父母身边的王小鹰头上身上已经长满了虱子 。
父亲看到女儿眼睛炯炯有神 , 便说“鹰击长空 , 凌厉有光” , 她便有了这个“小鹰”的名字 。 但关于王小鹰的生日 , 几十年来一直是个谜 。 “母亲只记得当年她病愈后已然要过元旦了 。 警卫员和护士跟她说 , 她缠绵病床已半个多月了 。 新中国成立后 , 要上户口 , 母亲要填我的生日 , 她毛估估就写了个12月11日 , 登记的同志落笔误写成了11月12日 。 于是1947年11月12日便成了我户口簿和身份证上的生日 。 ”
一辈子没有确凿生日的王小鹰 , 选择成为一名作家 。 作家归根到底不是给出答案的人 , 只是记录事实的人 , 也是提出问题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