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尔纳#红星书评|贺滨:新科诺奖得主古尔纳初读印象( 二 )


古尔纳通过这样一次沉痛缅怀,抒发对故土和往昔的思念。对照他本人的经历,他应该是身在移民后的英国,“在这个冰冷且总是充满敌意的地方”,投出的一瞥深情回望。
回望中,他看见了什么呢?莽撞青春的消亡,殖民地的种族歧视,贫穷,家暴,随时都会遭遇性剥削的女性,不存在的非洲帝国……
这样的回望难免五味杂陈,又左右为难。一方面几乎所有的古尔纳们,都在渴望着出走,故事里,那个闪闪发亮的主角博西,游泳冠军、足球健将、投球高手,被塑造成了一个胆大妄为的出击者,他们前往监狱岛的那次出游,也成了一次象征意义上的逃离。几乎可以肯定的是,如果没有那次海难,博西应该是比叙述人更加激进,也更具优势的移民者。即便在篇首的那封信中,那个滞留家乡的来信人,不也在心心念念要向山姆大叔提交留学申请吗?
另一方面,在古尔纳感伤而深情的叙说中,虽然没有明说,那种对于坦桑尼亚故土的留恋不舍、梦回萦绕,仍然那么确凿无疑地成了这个故事感人的基调。在他的回溯中,童年的往事,虽说不时会有阴影掠过,但总归像是阳光透射下的雨滴,晶莹明亮。
这也许就是诺奖颁奖词里对古尔纳赞誉的所谓“殖民主义的影响以及文化与大陆之间的鸿沟中难民的命运”吧。他们注定了是在两块不同的大陆之间游走的那群人。注定了在所谓殖民的“中心”以及被殖民的“边缘”之间徘徊。他们是这个时代永远都无所凭依的流亡者、局外人,他们在异乡和故土同样地不被接纳,留下了永远无法愈合的心灵创伤。
当然,从文学的意义上来说,这又是一种幸运。这样的苦难,无疑会赋予文学的虚构者们,比欧美主流书写者沉痛得多的主题。我们完全可以将古尔纳看作是大名鼎鼎的“移民三杰”拉什迪、奈保尔和石黑一雄的同路人,他们笔下的殖民、后殖民文学,也一直在为西方文学注入更为生机勃勃也更加生猛的血液。
这或许就是诺奖评委会如此看重他们的原因吧。
只不过,从现在读到的这两个故事而言,格局都相对狭小。另外的一篇《囚笼》,更只是一个市井小品而已了:绝望的小店店员,暗恋上了前来购物的高傲美女,暗黑无边的生活透进了稀罕的光亮……虽都不乏动人处,但西方文坛盛赞古尔纳的奈保尔似的犀利文风,和本·奥克利似的诗意文笔,还远远不见淋漓尽致的发挥。
所以我更期待他迄今问世那八部长篇。毕竟,两个大陆间纠缠不休的漫漫旅程,也唯有长篇这样的体量,才能充分展开吧。
(作者系资深媒体人,重庆文学院签约作家)

红星新闻采访人员|陈谋
编辑|段雪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