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徐兆寿:总归西北会风云( 二 )


我知道 , 很多人完全是靠想象在理解西部 , 我当然也知道 , 这是我们宣传的“效果” 。 我曾在南方不至一次遇到过样的情景 , 一如我们一遇到云南和广西的人 , 就觉得他们都曾站在山顶上唱歌 , 其实他们跟我们一样都住在都市里 , 没有山顶可爬 , 有些根本不会唱歌 。 当然也像上世纪七八十年代欧美人对东方世界的想象 , 萨义德实在看不下去这种妖魔化东方世界的情形 , 便写下几本书 。 任何时代任何地区 , 人们都会因为信息的接受而产生遮蔽 , 也会不自觉地产生中心与边缘的感受 。
另一种情形是我自己的对比 。 比如 , 上海人的国际视野、高效、文明、讲实际、讲信义等等都是西部人学习的 , 他们吃你一顿饭 , 就肯定会为你办一件事 , 要么就不吃 。 不像我们这里 , 饭吃完了 , 酒喝大了 , 事情却没说 , 说也要等着下一次吃饭时再说一遍后去办 。 酒喝不好是不能说事的 。 很多南方的商人到这里来多有不适应 。 我也仔细研究过 , 从《史记》中所记述的西羌、月氏、匈奴人到现在的西北人 , 似乎一些根本性的东西并没有变 , 比如义气 , 这是西北人所独有的 , 因为长居西北方 , 而西北在五行上属金 , 在八卦方位上又是乾位 , 天生是英雄生长的地方 , 看不起小钱 , 但往往也挣不了大钱 。 遇到战争时代 , 西北人就遇到了好时光 , 可是太平年代时 , 西北人就像英雄末路 。 所以我有时候想 , 很多人都想让西北变成上海 , 这可能吗?它如果丢了自己的属性 , 未必就是好事 。 但在这种义气和英雄主义的背后 , 藏着的是另一面 , 是难以诉说的缺点 , 不说也罢 。
|读书|徐兆寿:总归西北会风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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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间孤独且被海风日夜吹打的博士宿舍里 , 尤其是在寒冷的冬夜 , 我几乎夜夜都看见自己行走在荒原上 。 这大概是我写《荒原问道》的原因 。 而博士毕业后回到西北 , 我便把自己的目光和行动毫不犹豫地锁定在古老的丝绸之路上 , 且不再向东 , 而是一路向西 , 向古代走去 , 向天空走去 。 那里是天地间最高的楼宇:昆仑 。
所有思想和情感都是在这种转身向西的过程中写下的 。 也许有些过于热烈 , 所以也不免偏狭;有些过于孤独 , 所以也不免不被理解;有些甚至过于深奥 , 也不免被人误解 。 但我接受这样的偏狭和误解 。 这是我作为一个人的局限 , 也自足于这种局限 。
由是我最想感谢的是复旦、上海 , 和我的老师陈思和先生 。 没有那几年在上海的学习 , 我就不可能站在远处看西部 , 也不可能深入地思考西部 , 并不断向东部的人们回答何为西部 。 尤其是当我住在复旦的学生宿舍里写作《荒原问道》的时候 , 我似乎就把灵魂完全地交给了西部 。 地质学家说 , 在2.8亿年前 , 整个西北是波涛汹涌的古老大海 , 现在的戈壁、沙漠便是那时的海底世界 。 真是沧海桑田啊!这样说便令人喜悦 。 我也心领神会 , 在我的生命深处 , 有一片古老的大海一直在澎湃着 , 汹涌着 。 正是在上海 , 它和另一片现在的大海神秘地相遇并共鸣了 。 我的老师陈思和先生一直给我们讲他的老师贾植芳先生的故事 , 贾先生曾在新疆工作过 , 对西部有特别的感情 。 前些年 , 陈老师把贾先生的书都捐给了河西学院 , 在河西走廊的中部建了一个图书陈列室 。 陈老师曾带着我们一众学生——部分已经是成名的大学者——多次到西部去游学 , 感受贾先生走过的西部大地 。 而陈老师的父亲也是在支援大西北的时候仙逝于西北 , 故而他对西部有着特别的感情 。 他曾对我说过 , 中国的西北 , 有辽阔的山河 , 那里装满了伟大的悲情和历史故事 , 是能产生伟大作品的地方 。 很多时候我在想 , 我其实是应了他的这句话回到西北的 , 或者说从上海重新回到兰州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