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雅明#一位文学跑步者的精神年鉴

本雅明#一位文学跑步者的精神年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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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嘉钰
“比如这里有块碑,有一片摩崖,我们在案头看是拓片,但是你在山野间看它,就会感觉到它写的时候不是让你读的,它根本没把你当观众和读者,它就是那样铭刻在时间和空间里。”
【 本雅明#一位文学跑步者的精神年鉴】这是文学的思维与表述,是关于艺术与历史的文学洞见。在《跑步集》一个偏僻处,李敬泽说,山野是摩崖石刻的语境。
山野或适于跑步,不过这本新近出版的《跑步集》却几无关于跑者或克服或愉悦的片段记录。封面有书名英译:A Literary Runner’s Almanac,这样看,“跑步集”倒是缩写了,它有更完整的名字:一位文学跑步者的年鉴。
这是一本标注着李敬泽文学工作与文学生活的时间刻度之书。
“文学跑步者”,是的,跑步将带来一种御风的中间状态,他跑着并不自觉地以职业与志业的训练和习得将跑步对象化、隐喻化。那高强度的几十分钟里他与自己相处,体会着时时的克服,又热闹又静默,又孤独又强悍,穿过亦有所抵达,仿佛写作。说“年鉴”也甚合宜,因书中收录的是李敬泽近年关于文学的数篇演讲、对谈与序跋,其中多篇不是准确意义上的李敬泽的文章,而是他在与你说话,与提问者对话。那些话常常由文学而起,但说着说着,就约等于、大于文学了。
不同于《青鸟故事集》《咏而归》或关于《红楼梦》的那些文章,是作家李敬泽在他自己的题目上自由起跑与加速,《跑步集》中多为“命题作文”与“必答题”,是工作甚至俗务,是一位文学工作者、文学批评家、文学审美者在不同时空与文学的相处。二十八篇辑于此书的文字各有来因,它们仿佛奔跑路途中一个个变动不居的瞬间的叠加,仿若乔治·修拉笔下的纯色点彩,单个的笔触在去往它们的位置,同时于距离之外构成整全。这些被命题的瞬间构造着李敬泽与文学相处多种方式中的一个面向,就是在被规定的跑道上,他亦可御风而行,在这些规定动作中,他依然以“自由自在的线条”为文学的真问题赋形。
在这本“年鉴”中你会看见,一个“知识享乐主义者”如何以文学为起点,在既定中舒展,将“无关之间”剥茧般理出思想的动线。你会看见,一个“喜欢做命题作文”的人如何在规定性中、在轨道上、在此刻,过他的文学生活,完成他的文学工作,履行他的文学使命。是的,他跑着,但他亦不在那身体中,好像思绪之于握笔的手,在自我与自我的片段独处与神游里,笔在手中,手在纸上,纸上的字正游弋于思的旷野。
书中每篇都有落款,“即席”“匆草”“草稿”“一稿”“改定”是写作过程,“上午”、“夜”、“凌晨”是具体到时刻的工作时间表,这些落笔时一记意味着《跑步集》还是作者工作方式的记录之书,它包含与时间的相持,与此在的相抵。再一次,如同跑步。
落款处的“即席”意味着那些洞见与准确表述是没有讲稿没有彩排的“一次完成”,它类似李敬泽所偏爱的“野狐禅”,脱口而出无可更改亦无须更改,在说和写的过程中被声音与笔捉住了嘴和手,字跟着字,词语赶着词语,句子追逐着句子,未期的文字组合于一派虚空中陡然获得其形体而款款降落,准确又恣意,锋利而优雅。
“跑步”出现在书中,于具体篇目是个游离的词,但它带来了关于文学的“小语境”,如同对跑步的执念,既是规定动作,也是自我要求。而《跑步集》诸篇同时提示着“大语境”的存在,那便是在当代与此下,文学的位置与功能是什么?文学是否依然向谁有所承诺?我们该如何有效地谈论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