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逵@夜读 | 古人最浪漫的冬天,都在雪里( 二 )


有这样偏爱的还有大诗人李白,他写“雪花酒上灭,顿觉夜寒无”,可见雪夜饮酒,暖心暖身。
但同是雪夜,杜牧的饮酒诗却多了几份落寞。贬任地方刺史的他“初冬夜饮”,借酒消愁“偶求欢”,天寒岁暮,秉烛独饮,只有“客袖侵霜与烛盘”,更觉吊影自伤。酒侵愁肠愁更愁,只得罢酒辍饮,凭栏而立,见“砌下梨花一堆雪”,不禁慨叹“明年谁此凭栏杆”。
流转无定、故园情思、仕途不遇、壮志难酬,都在这杯雪酒中了。
北宋初年的一场雪夜对饮,揭开重建一统的序幕。当时宋朝初立,太祖赵匡胤与弟赵光义雪夜访宰相赵普,君臣三人围炉烤肉饮酒,定下先南后北的统一战略,最终收拾唐末五代分裂的旧山河。
踏雪寻梅
寄语梅花且宁奈,枝头无雪不堪看
围炉对酌多时,身上不免热气腾腾。有人便会按捺不住,起身推门,踏雪寻梅,看“梅花破玉、瑞雪飞瑶”。
宋人曾几喜欢雪后折梅放置灯下,万物凋零的冬天,有梅花自雪中来,可谓清新养眼:“窗前数枝逾静好,园林一雪碧清新”。
南北朝梁国简文帝萧纲有《雪里觅梅花》,诗云“绝讶梅花晚,争来雪里窥”;北宋欧阳修曾见“腊雪初销梅蕊绽,梅雪相和,喜鹊穿花转”;南宋张孝祥写梅雪两相依,“雪月最相宜,梅雪都清绝”“人间奇绝,只有梅花枝上雪”。倘若梅上无雪,便少了几分兴致,南宋女词人朱淑真直言“寄语梅花且宁奈,枝头无雪不堪看”。只有梅雪相和相依,才能相映成趣。
煎药烹茶
闲来松间坐,看煮松上雪
飞雪无声,落花间为雅。清茶有味,以雪烹为醇……
据南宋吴自牧《梦粱录》,“诗人才子遇此景则以腊雪煎茶,吟诗咏曲,更唱迭和”。雪液清甘涨井泉,自携茶灶就烹煎,古人喜将枝头新雪扫下煮沸沏茶。
“雪水味清,然有土气,以洁瓮储之,经年始可饮”,所以真正风雅之人都是取花瓣上的积雪融化后用罐瓮储存,深埋地下以备来年。
好比《红楼梦》里,妙玉请黛玉和宝玉去她的小房间里喝茶。妙玉抠唆的只给他们倒了一杯,宝玉细细的喝了,觉得自己轻飘飘的简直要成仙。黛玉忍不住问:“这是去年藏的雨水吗?”妙玉听了傲娇的把嘲讽技能全开:“你这么个人,竟是大俗人,连水也尝不出来。这是五年前我在玄墓蟠香寺住着,收的梅花上的雪,共得了那一鬼脸青的花瓮一瓮,总舍不得吃,埋在地下,今天夏天才开了。我只吃过一回,这是第二回了。你怎么尝不出来?隔年储的雨水哪有这样轻浮,如何吃得?”
松上雪,有清幽的木香。梅上雪,有独特的香禀。都是煮茶的好雪,明人高濂在《扫雪烹茶玩画》一文里这样说:“茶以雪烹,味更清冽,所为半天河水是也。不受尘垢,幽人啜此,足以破寒。”
雪是至寒之物,却能破寒,这多少有些“以毒攻毒”的意思。
戴逵@夜读 | 古人最浪漫的冬天,都在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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驾舟游湖
莫说相公痴,更有痴似相公者
欧阳修踏雪寻梅,张岱则是雪夜驾舟游湖。明末崇祯五年(1632年)十二月,张岱寓居杭州西湖之畔。恰逢大雪连下三日,“湖中人鸟声俱绝”。晚上“更定”即八点左右,大雪初歇,云散月出,挂于中天,张岱性之所至,雇一叶孤舟,着毳衣,拥炉火,“独往湖心亭看雪”。
舟行湖中,放眼望去,只见“雾凇沆砀,天与云与山与水,上下一白”,宛若宣纸一张;而“湖上影子,惟长堤一痕、湖心亭一点、与余舟一芥,舟中人两三粒而已”,彷如墨痕数道。一幅雪夜西湖的山水卷轴在张岱面前徐徐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