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墨#聊斋故事:杀生( 二 )


转眼,三个孩子都到了娶亲的年龄,三家的家世好极了,上门的媒婆要把门槛子踩平,终于都娶上了媳妇。三个媳妇论样貌,论家世,都是附近最好的,让人羡慕至极,要不说越有钱的人越有钱,真是不假。这一天,三个人分别去城里办事,在街上恰巧遇到了,三人一聊,事情都办得很顺利,下午又没什么事,就找了一个酒馆喝起了酒。一直喝到半夜,三个人晃晃悠悠吵吵嚷嚷地往家走。从城里到村里,有一条大河,河上面有两座小桥,一座是新建的,高大结实,现在人们常走,另一座是很多年前建造的,低矮破旧,如今很少有人走动,人们私下里叫它断魂桥,因为只有出殡才从这桥上过,为了和活人区分开来。三个人喝得有点多,走到断魂桥的时候,来了兴致,非要从桥上走过去不可。就是这么巧,几十年没断过的木桥,不偏不倚在三人走到正中间的时候,断了。三人本来水性一般,呛了几口水就不能动弹了。还好的是并没被水冲远,在下游二里多地被找到了。被送回家的时候,早都没气了。三家人好像天塌了一样,都是单传,差不多一起出生,又是一起死,他们倒是成了美谈似的,可是活着的人怎么办呢?爹娘媳妇,哭得死去活来。今天就要出殡了,全家都在悲伤之中,金重娘扑在棺材上,死命的打着金重,金重媳妇在一旁抹着眼泪。就在这时候,金重娘突然停下了哭声,对所有人说:“金重刚才动了。”大家当然不相信,都认为她在说胡话,纷纷上前来想把她扶下去。就在这时候,金重突然坐了起来,说:“你们干什么呢?”一家子人吓得纷纷后退,金盛颤抖着说:“儿啊,你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吗?”金重很奇怪地看着大家,说:“什么乱七八糟的?我饿了,给我弄点吃的。”说着从棺材里走了下来,还回头看了看,说:“你们这是唱得哪一出?我睡一觉,干吗给我放这里头。”手上将贡品蜡烛什么的都给扒拉倒了。众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这时候有人来了,是陆家和石家的下人,来报信,说是自己家的公子都醒过来了,根本没死,就是睡了几天而已。三家人一看,管他什么原因呢,没死还不是天大的喜事?又将白的去掉,换成了红的,大开了宴席,庆祝少爷安然无恙。忙完之后,金盛叫来了金重,问这几天到底是这么回事?金重说就是做了一个梦,哥三个一起游泳,到了水下面,像是一座小小的龙宫似的,有一个公子出来接待他们三个,四个人聊得很投机。石墨#聊斋故事: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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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公子就留他们住几天,他们就留下吃喝玩乐了几天。临走的时候,那个公子说自己是龙王的私生子,掌管这条小河的,因为三个人的祖上积了阴德,不应该死,所以才跟三人结交,并且护送他们回家来。金盛一听乐坏了,儿子不仅没死,而且跟龙王的儿子结交了,金家以后还会差吗?私生子也是亲儿子啊,可了不得了。另外两人说的内容和金重一样,说明话里没有掺假。最终这件事没有造成任何损失,要说有的话,就是趁着乱劲,金家丢了一只大白狗,陆家丢了一头大公猪,石家丢了一头大公牛。这对于大家大业的三家来说,根本不算事。另外,三个少爷游过龙宫之后,回来性情都变了,尤其是狗、牛和猪对待他们的态度,发生了颠覆性的变化,不仅不咬他们了,而且还很亲近,没事就往一块凑合,他们三个也非常喜欢它们,没事就在一块玩。刚开始家人们都觉得这是个好事,渐渐的事情就变味儿了。以金重为例,他原来很爱干净,从小懂事,算得上知书达理的人,从龙宫回来之后变得非常邋遢,什么东西都往屋里拿,什么东西都往床上放,还不许别人收拾。而且据下人说,他增加了一个特殊的癖好——舔人。什么人都舔,什么东西都舔,还愿意闻,见到什么都得先闻一闻。不仅如此,还变得极其好色,总闻女人的屁股,而且是悄悄地闻,然后就是调戏,家里的女人被他调戏了个遍,后来连金重娘都不放过。金盛非常严肃地跟金重谈过这个事情,喜欢谁可以直说,娶回来就是了,没必要偷偷摸摸地,另外,伦理纲常要懂得,对自己的娘还是要有礼数。没有用,金重依然我行我素。另外两个也是如此,那陆奎更严重,每天得吃七八顿饭,什么都吃,喜欢用鼻子拱饭吃,还得蹲在桌子上吃,然后就在房间里拉尿,有时候稍微收拾慢了,就会弄的满屋子都是,每天臭气熏天的。石墨跟陆奎相反,每天就吃一顿饭,一吃就是一天,嘴里没事就嚼,吃着吃着就拉,说多了犯了犟劲,谁的也不听了,而且力大无穷,拉都拉不动。再急了,就会用头顶人。三个人在家里渐渐得不到满足,就出去花钱买,吃喝嫖赌无所不干,乐不思蜀,仗着家里有钱,走到哪都是大爷,只要钱到位,家里人干不了的事,外面有的是人干。比如金重,喜欢舔人,那就花钱雇人给自己舔,有一次金盛带人到城里抓他的时候,他正躲在一个屋子里,舔人家的屁股。金盛连恶心带生气,回家就起不来床了。更主要的是,三个人的身子变得很弱,经常得病,拉稀、呕吐、便血等等吧,隔几天就会得一次,一次就会折腾很久。连郎中都很奇怪,他们得的病好像不是人病,反倒像是畜生病,像是瘟病。终于,金重有一次当着金盛的面,和一只母狗眉来眼去,金盛一口气没上来,与儿子告了别,连手都没有挥一挥。这时候的陆家、石家的主人,早已先行一步了。没了老爹的管束,三个人更加肆无忌惮,生活只剩下两个主题,第一是挥霍,不停地挥霍;第二是祸害,什么都祸害,人、动物,连他们自己也不放过。终于,家人走了,媳妇跑了,房产地业全部变卖了,三个最大的财主在一年多的时间里,变得一无所有之后,三个人也因为得病没钱医治,跟世人再见了。这一天,是一个秋日的午后,太阳暖暖地照在身上很惬意,村里几个闲人聚集在一起,聊着三家发生的事情,旁边坐着九十四岁的陈老鳖。一个人正说他们是不是被猪、牛、狗附身了的时候,陈老鳖嘿嘿地笑了。大家回头看去,陈老鳖的眼神里有光在闪,不是混沌的,说明他清醒了。那人问道:“老爹,你笑什么?是想起什么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