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青报|导演耿军:我们一起挺过今天,明天可有意思了( 三 )


小二卖的是梯子 , 电影里小二一共是两个重要的道具 , 都是往高了走的 。 马千里这帮人 , 曾经混得比较牛、生活秩序里如鱼得水的人 , 是往低走的 , 而小二的风筝和梯子 , 是往高了走的 。 其实是我寄托了一个 , 就大家站得高一点 , 稍微看一看远处 , 我们现在的这种苦恼是不是能打开一点?
北青报:嗯 , 我觉得这点特别好 。 因为现在大家的情绪有点往下走 , 特别是两年的疫情下来 。 那电影里的人 , 马经理天天被人追债 , 车也被砸了 , 那是很绝望的一个境遇;章宇演的徐东 , 狗被人吃了 , 婚外恋情被老婆拿了 , 也蛮狼狈的 。 但即便这样 , 您电影最后的那句话是——
耿军:“我们一起挺过今天 , 明天可有意思了 。 ”是妈妈跟他说的话 。
北青报:这是我很喜欢这个片子的地方 , 再残酷的现实或者怎么样 , 作为一个电影除了让大家共情……
耿军:得有个出口 , 得有个抓手 。 要不你没着没落的 , 大家内心里会觉得特别空 。
“这么露怯的事我就不干了”
北青报:那这种信念或者这种精神 , 在您身上我特别想找到它的来路 。 我去看了你在“一席”讲自己的故事 , 您作为一个养鸡家庭的文艺青年 , 到北京住地下室 , 什么东西都长毛那些经历 , 包括雪夜从北四环走到东四环 , 我体会您也是非常不容易走过来的 。 那您是怎么还保持了这种特质 , 是东北人天性里的某些东西吗 , 还是怎么样?
耿军:我自己后来也想了一下这件事是什么 , 是我有很多重要的东西就果断放弃——因为个人能力付出、追求也达不到的 , 我就主动放弃了 。 比如说一天里边有三件事 , 有一件事我做不到 , 那这件事我就不做了 , 完了我去做那两件我能做到的事 。
所以无论是现实层面 , 比如现实生活里面最常见的 , 我表弟 , 1988年的 , 比我小12岁 , 他在三河买了一个房子 。 他交了首付 , 完了每个月要还五六千块钱 , 而他每个月也就挣六七千 。 那他回家的时候 , 会感觉他父亲没有给他拿钱 , 就特别怨恨自己的父亲 。 我是不干这样的事的 。 比如说 , 我为什么要买个房子拴住我呢?我是一个来京务工者 , 我为什么要让这些物质的东西把我给……现实生活就像一个巨大的火车头向你撞来 , 我是躲开的 , 我不会跟它撞的 。 我觉得那些东西 , 前提它不是我要去努力的东西 , 所以我就果断放弃 , 给自己一个自由 。
你像住地下室或者什么 , 我觉得对于一个没有什么学历、没有什么专长的来京务工人员 , 这样是正常生活 。 地下室住的不光是我自己 , 好多人都住地下室 。 我们住地下室的邻居里边有一个姓刘的老师 , 他是教英语的 , 还是上海人 。 上海人上北京住地下室 , 我是搞不明白的 。 他可能也搞不明白我这么年轻的人怎么也住地下室 。 我们互相礼貌点头 , 完了偶尔 , 他把一本杂志拿过来说“你看看这个 , 小耿” , 我一看 , 我说“这是我们那个影视专业杂志” 。 他说“这个可能对你有帮助” 。 还有搞音乐的 , 我们合租在地下室里边 。 他们想搞自己的原创是很难的 , 反正他们晚上就要去唱《东方斯卡拉》 , 需要夜场挣三百五百的 , 打车都不舍得 , 就买一电瓶车 。 我觉得这是特别正常的 , 就是来京务工人员的一个基础生活 , 我倒没有觉得这事有多么苦啊什么的 , 挺正常 。
因为家里边父母他们养鸡、卖鸡蛋 , 爸妈两人差不多养2000只鸡 , 就是这种朴素家庭 , 他们吃苦耐劳那样儿 , 对我影响也挺大的 。 其实我到现在也没有摆脱——也不是说没有摆脱 , 这不叫摆脱 , 叫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