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涛|访谈丨穆涛:我从河北到西安不是被挖而是投奔( 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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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9年到1949年 , 1949年到1979年 ,
这两个三十年都是
社会结构大转型的剧变 。
具备这样思考力和判断力的作家 ,
注定是与历史同在的 。
青年报:您的散文写作涉及最多的是经史春秋 , 可以看出您对传统文化有着深厚的功底 。 这些功夫都是从哪里修来的?
穆涛:您这么说是鼓励 , 我只是读了一点汉代的书 。 主持《美文》编刊工作后 , 在跟平凹主编的沟通中 , 我注意到他对汉代情有独钟 , 经常用汉代的石雕、土罐、画像砖举例子谈创作 。 为了跟他聊天时有话题 , 算是投主编所好吧 , 我先是读了《史记》、《汉书》、《后汉书》、《淮南子》 , 后来又读了《春秋繁露》(董仲舒)、《新语》(陆贾)、《新书》(贾谊)、《新序》(刘向)等 , 再后来对汉代的东西就放不下了 。
读书这种事 , 在一个领域里踏实着读 , 收获厚实 。 在一块土地上收割庄稼 , 比四下里去捡麦穗好 。 读书也要戒除去深山挖宝物的那种心态 , 以利益驱动为先 , 出发点就错了 。
我们今天读到的先秦典籍 , 百分之九十以上都是经由汉代重新整理的 。 公元前213年秦始皇那场“焚书”之祸 , 是文化浩劫 。 在全国范围内大规模毁书烧书 , 焚烧的重点是各诸侯国的史书 , 以及诸子百家著作 。 “非秦记皆烧之” , 秦国之外的史书全部烧掉 。 “天下敢有藏诗(《诗经》) , 书(《尚书》) , 百家语者 , 悉诣守尉杂烧之” 。 汉代先贤们重新整理修复这些典籍的过程中 , 也成就了中国史学创作和研究的首个峰值期 。
史学在汉代是显学 , 这是很了不起的 。 史学昌明的时代 , 社会生态是清醒的 。 一个人清醒着 , 不会做糊涂事 , 一个时代清醒着 , 也不会乱作为 。 如果一个时期里 , 戏说历史成为风气 , 是特别值得警惕的事 。
青年报:在文学界 , 似乎有这么一种说法 , 写小说的看不上写散文的 , 写散文的看不上写诗的 , 写诗的又看不上任何一种文体 , 您是如何看待的?
穆涛:如果您说的这种现象是普遍存在的话 , 这暴露了一个我们不愿意接受的现实 , 今天的文学在成色上是不够的 , 写作者的心态还青涩着 。
比如有一个地方 , 人人自以为是 , 邻居之间相互鄙薄 , 生态这么差 , 肯定不适宜居住 。
我看过一本回忆录 , 是一位老厨师录音之后由家人整理出来的 , 特别耐看 。 见手艺 , 见知识 , 见修行修为 , 还能见到人生的境界 。 书中讲了清朝一位宫廷御厨的轶事 , 这位大厨的手艺已经名震行内了 , 但每年都要拿出时间 , 出宫“捋叶子” , 就是去“偷艺” , 一年选一个地方 , 隐姓埋名着走名饭庄和小酒肆 , 川、鲁、粤、淮扬等菜系的生发地都走遍了 。 这个习惯一直坚持到去世 , 真正做到了活到老学到死 。 有大成就的人 , 差不多都具备两个特点 , 一是经年累月积少成多 , 再是有敬畏心 , 知道天高地厚 。 唯我独尊是座山雕的路数 , 是土匪 。 自重这个词的核心是自省 , 不是自我提拔 , 哄抬自己的身价 。
小说、散文、诗歌在文体上没有高低 , 但在大众的认识里有差别 。 小说热闹着 , 自然引人关注 。 说一个不太妥当的例子 , 比如中国足球 , 踢得就那个样子 , 但球员的身价 , 普遍高于跳水、举重、滑雪 , 也包括广受拥戴的国乒 。 球员在场上被人骂 , 但工资卡却硬气 。 人们喜欢足球 , 潮头大了 , 浪就是高的 。
小说、散文、诗歌 , 都是靠具体的作家和作品显示其力量的 , 这之间没有定数 。 一种文体被漠视着 , 是因为没有代表性的作品问世 。 一个时期里 , 如果一首诗 , 或一篇散文 , 一本小说 , 触碰到了社会最粗的那根神经 , 用那句流行的话说 , 叫“叩响了时代最强音” , 相应的那种文体就会灼热起来 , 成为排头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