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童文学|当我们对战争难以启齿时,正是儿童文学作品承担了打破无知的责任( 三 )


以色列特拉维夫大学儿童及青少年研究中心的院长佐哈尔·沙维特(Zohar Shavit)教授在研究了跨越50年的345本涉及纳粹德国历史背景的童书后 , 惊人地发现这些书籍绝大多数都和《弗里德里希》一样 , 试图在年轻读者心中区分出纳粹和所谓的“假纳粹”——坏事都是邪恶的纳粹分子干的 , 他们是唯一应对犹太人所遭遇的残酷迫害负责的人 , 而其他绝大多数德国平民都是善良的 , 只是被逼迫加入纳粹团体 , 或是被洗脑了 。
换句话说 , 他们似乎在把纳粹和德国人的概念分开 , 用这样重复出现的叙事表示 , “我们德国人自己并没有主动参与并对犹太人造成痛苦” 。 因此 , 作者里希特反复强调叙述者“我”幼儿般的无知 , 暗示“不知者无罪” , 是一种应被批评的叙事策略 。 他试图将德国人的责任分包出去 , 拒绝直面在真实的历史中 , 绝大部分普通人也曾是罪恶帮凶这一事实 。
《最后一程》的号召:儿童的觉醒与知情权
儿童文学|当我们对战争难以启齿时,正是儿童文学作品承担了打破无知的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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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程》 , [德]古德伦·鲍瑟王 著 。 暂无中文版 。
《最后一程》由德国儿童文学及青少年文学作家古德伦·鲍瑟王 (Gudrun Pausewang)所著 , 她最有名的作品是在20世纪80年代(切尔诺贝利事件之前)创作的反核武器小说《最后的孩子》和《穿过云朵的少女》(这两本都有中文版) , 是全球最早涉及到核战争题材的作家 。 鲍瑟王很明显是一个不惧艰深题材的作家 , 《最后一程》一书的故事更是直接涉及奥斯维辛集中营内发生的大屠杀 , 这一在大多数的二战儿童文学中被回避的主题 。 标题中的“最后一程”即指的是犹太人被送上开向奥斯维辛集中营的火车后的那段路程 , 也是本书故事发生之处——在书的最后 , 火车上幸存的妇女儿童被送入了毒气室 。
儿童文学|当我们对战争难以启齿时,正是儿童文学作品承担了打破无知的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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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孩子》和《穿过云朵的少女》中文版封面 。
大概也是为了弥合真实的大屠杀和文字重述之间的巨隙 , 既把文字信息作为事实知识来呈现 , 又激发青少年面对这现代欧洲历史上最可怕的事件的想象潜力(以补全文字无法传达的内容) , 鲍瑟王强化了她的儿童主人公的无知 , 以便建立对大屠杀的叙事 。
书中的主人公爱丽丝已经12岁了 , 但因为生活在对她过于有保护欲的家庭 , 对她自己所处社会的政治及军事环境仍带着几乎不真实的天真 。 当车厢内的一个年长女孩丽贝卡(Rebecka)问她是否知道几个世纪以来犹太人所遭受的不公时 , 她不得不承认自己的无知 , 甚至质疑自己的犹太人身份 。 也正是在驶向奥斯维辛的火车车厢内 , 她越来越意识到家人们告诉她的那些遮掩真相的故事背后的缺陷 。
鲍瑟王通过爱丽丝的觉醒 , 展现了在第三帝国做一个犹太人意味着什么 , 而书中的爱丽丝又将经历怎样的多重痛苦——重新认识她被蒙在鼓里的过去中那些真实的痛苦 , 直面火车上的非人道条件所带来的痛苦 , 以及未知的目的地所带来的恐怖 。 同时 , 读者见证了爱丽丝的成长 , 从被动听从祖父的指示 , 到积极寻求关于真相的知识 , 最后拥有了自己思考和做决定的能力 。
然而 , 这种本应持续的成长却被无情地切断了——在爱丽丝这一段自我发现的旅程的尽头 , 即火车的目的地 , 是死亡 。 在书中 , 大屠杀有计划的暴力与爱丽丝无辜的儿童视角形成了一个极端的对比 。 作者鲍瑟王指责了大屠杀的终极邪恶 , 也通过描写火车上的极端环境(严重超载 , 没有食物和水与任何卫生设施 , 导致很多体弱的犹太人死在车上 , 包括爱丽丝的祖父 , 试图逃离者也会被射杀)让读者对这一段犹太人的真实遭遇有所了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