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薯的传入彻底改变了中国历史进程

核心提示:当1593年,50岁的陈振龙颇为艰辛地把“朱薯”藤条带入家乡福建时,他一定不知道,小小一根藤条将会在塑造“老大帝国”的过程中 , 充当至关重要的角色 。当1593年,50岁的陈振龙颇为艰辛地把“朱薯”藤条带入家乡福建时,他一定不知道,小小一根藤条将会在塑造“老大帝国”的过程中,充当至关重要的角色 。万历六年(1578年) , 当张居正以福建为试点,清丈田亩、登记户籍、推行一条鞭法时,来自这个南方省份的消息让他“惊诧莫名”、“悲意顿生”:洪武二十六年全国性人口普查时 , 福建已有81万5千余户、391万6千余口;近二百年“生齿渐繁”之后,这个省份的在册臣民,仅仅剩余了51万5千余户、173万8 千余口 。短短几代人时间,户口锐减了接近六成 。户口的急剧萎缩,固然出于民间的隐匿瞒报,也折射了这个省份的尴尬境况 。令人惊讶的是,又二百余年后,清道光十四年(西元1834年),福建依旧灾荒不断、濒临破产,它的在册人口却达到空前的1500余万,增长九倍以上 。与此同时,全国性户口也激增七倍左右,达到了惊人的4亿900万 。如此巨大的起伏 , 远远超出了前代经验 。普遍认为 , 人口激增是那个麻木蒙昧、无力自拔的“老大帝国”时代的主要成因之一;而在这一人口曲线的背后,隐藏着许多外来农作物的身影 。其中包括番薯 。引种番薯的引入中国,源于万历二十一年(1593年) 。这一年春天,在吕宋岛,当一种叫“朱薯”的农作物进入陈振龙的视野时,他定然会回望四千里水路之外,家乡福建那漫山遍野的红土地 。这一年,陈振龙50岁 。他出生于福州府长乐县的一个中产家庭,年轻时考取过秀才功名 。然而 , 在他生长的年月,一方面是科举艰难、“仕途壅塞”,另一方面,经商风潮弥漫于东南诸省 , “中产子弟 , 什五游食在外” 。不知道什么时候,陈振龙也开始了他的商人生涯,“往来于闽省、吕宋之间” 。大批闽商前往吕宋,和西班牙人密切相关 。在此之前,吕宋仅有华侨“约百五十人” 。1571年西班牙船队征服菲律宾群岛后 , 大量采购生丝、棉布、陶瓷等中国商品 。短短二十余年之内 , “闽人以其地近 , 且饶富,商贩者至数万人”(《明史-吕宋列传》) 。西班牙人带来的,不仅有滚滚银币,还有原产美洲的一些农作物 。史料记载,朱薯进入吕宋,约在1565年 。征服诸岛后 , “红夷常患粮米不足”,于是大规模推广种植 。到1593年,这种开着淡紫色小花的藤本作物,在吕宋已“被山蔓野” 。陈振龙看到,当地土著“随地掘取”、“以佐谷食”(《金薯传习录》) 。朱薯价格极贱 , 并且极易引种,尺许薯藤便可“随栽随活” 。然而,将薯藤带出吕宋,颇费了陈振龙一番周折 。《金薯传习录》记载:西班牙人“珍其种 , 不与中国人 ”,他们还在海关层层盘查 。贿赂当地土著、“得其藤数尺”后,陈振龙将薯藤绞入汲水绳(另一说“编入藤篮”),混过关卡后,经七昼夜航行返回福州 。航船抵达福州的日子,是农历五月二十一日 。几天后,陈振龙之子陈经纶草拟了一份禀贴,游说福建巡抚金学曾“行知各属”、“效法栽种”;与此同时,由于担心“土性不合”,在纱帽池胡同住宅一带,陈氏父子寻“舍傍隙地”,开始“依法栽植” 。四个月以后,朱薯引种成功 。经“启土开掘”,陈氏父子发现,朱薯“子母相连,小者如臂,大者如拳,味同梨枣” 。大喜过望之余 , 他们给福建巡抚衙门呈上又一份禀贴 , 宣称金学曾倘若肯推广朱薯,将“恩同山海”、“永垂不朽” 。对此,金学曾同样振奋不已,在旌表陈氏父子此行“事属义举”之后,他认为朱薯的引种,“ 虽曰人事,实获天恩”(《金薯传习录》) 。当年冬天,来自吕宋的朱薯,被命名为“番薯” 。红土对福建生民来说,番薯的成功引种,可谓恰在其时 。引种次年,福建南部遭逢大旱 。《漳州府志》记载:“野草无青,禾无收,饿民遍野” 。金学曾当机立断,晓谕闽南各县广为栽植 。短短几个月之后,番薯大获丰收,饥民“足果其腹、灾不为荒” 。对这个依山傍海的贫瘠省份来说,番薯的种种特性,似乎专为它而生,专为它的禁海时代跨洋而来 。宋元时代,福建曾以通商、贸易、手工业、土特产而富甲天下 。然而,进入明代以后,八面来风、万桅云集的景象,已经仅仅存在于先人的记忆和传说,一去不再复返了;自从“禁海令”颁行以来 , 灾荒、饥馑、“产米不敷”、民生萧条……种种苦难充斥民间 , 不绝史册 。它丘陵纵横、红土处处 , 只有小片平原和盆地可以种植稻米;它不仅“田狭民稠”,并且土地贫瘠、零碎,“秋收甚薄” 。以惠安县为例,仅隆庆五年(1561年),这个区区万余户口的蕞尔小县,“须输入米粮约七万石”(《惠安县志》) 。此外,台风、暴雨、干旱、水利不兴……所有这一切,注定了这个省份在禁海年月的赤贫破产 。而引进番薯后,饥馑渐渐淡出了福建 。它粗生贱养,即使“地属沙土”也能成活,更不必说丘陵地、红土带了;它浅埋土中,风雨不能侵蚀 , “兼抗干旱”;它产量极高 , “上地一亩约收万余斤 , 中地约收七八千斤 , 下地约收五六千斤”……无怪乎 , 在漳州之后,它迅速蔓延开来,并且成为这个省份此后五百年的民生象征 。在福建,番薯“初种于漳郡,渐及泉州,渐及莆(田)” 。它藤蔓延伸,覆盖了整个闽南红土带 。时人的一份笔记记载:“遍地皆种,物多价廉,三餐当饭而食,小民赖之” 。随即 , 它的触角又延伸进闽东、澎湖和台湾 。当郑成功船队为台风所困、下令在澎湖筹粮时 , 粮官杨英告诉他,当地“唯有番薯”(杨英,《先王实录》) 。台湾的种植也异常普遍 。此后,康熙初年,浙江温州、广东潮汕种植番薯的记载,也开始渐渐出现 。不过两代人的时间,它已经成为东南红土带“民生赖以食”、“旱潦凶歉赖以生”的主要食物了 。在江南的推广 , 却一波三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