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棵据说已经上千岁的参天榕树是英克寨的入口 , 寨子里的人们由此进入祖辈们赖以为生的密林,如今又从这里走出大山 , 进入现代社会猎头血祭,从人类文明中一个堪称普遍的现象 , 变成今天几乎绝迹、连记忆都已模糊的“隐私”,已经走过了几千年的历史 。位于云南西陲佤山深处的佤族人,在上世纪初还残留着这一习俗 。“木鼓响,人头痒”的俗语,曾在佤山中流传 。今天,当猎头祭神的传统已成往事,没有了木鼓的佤山人如何适应滚滚向前的时代车轮?清晨,英克寨被一场大雾笼罩 。浓重的雾气夹带着湿寒在树木与寨子之间穿行,让一切变得飘忽不定 。在雾气中待的时间久了,便感觉有几分恶心和呼吸不畅 。临近中午,浓雾依然不肯散去,它们撕扭着从四面涌来 。男人们都聚集到岩山家里,商量是否应该按原计划开工 。今天,是岩山起新房的日子 。冬日的佤族山寨,云雾蒸腾是极为平常的事情 。可英克寨位于佤山之巅,是富岩乡最高海拔之地,平日里始终晴朗着、居高临下俯瞰着脚下的云海,即便偶尔起雾,也会很快散去 。今天这雾起得不祥,来得鬼祟,新房还要不要按原计划起建?男人们的目光开始躲闪,语气也变得含糊 , 外人如我 , 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在场不合时宜 。在岩山的坚持下,新屋还是在中午开工了,我怀疑只有半天是否够用 。按佤族传统 , 起新房全村都会帮忙,并且必须在一天内完成 , 否则不吉利 。新房选址在寨子中心,勉强够塞进一座小茅草屋,除了让小路消失,让寨子更加拥挤,倒也不会带来其他改变 。佤寨的布局原本就是因地势而定 , 山地起伏不平,巴掌大的平地都少见 , 需要人工整平 , 才能在上面起吊脚楼 。土质比想象中要疏松 , 几铲下去就露出了岩层 , 页岩翻书般一片片翻起 , 又移到低矮处,垫起一道地基来 。我看了一会儿,决定先四处逛一逛 。英克寨是云南阿佤山区腹地一个村庄,它东靠西盟的翁嘎科乡,西侧紧临中缅边境,只有12户人家 。十几栋吊脚楼随山势上下错落,岩山即将抛弃的老屋位于寨子的最高处,屋后紧挨着一丛密林 。老屋宏大高敞,占据着寨子的最佳视野,与其他的茅草房相比 , 甚至有点卓尔不群的味道 。我不明白岩山为何急于离开这里,去新建一座狭小的新居 。正在奇怪 , 不想岩罗在后面叫住我:“林子里不要去!”58岁的岩罗是岩山的弟弟,英克寨的会计,也是寨中会说一点汉话的佤族人 。四年前我第一次来到英克就住在他家 , 这次再回来,岩罗俨然以我的保护人自居,带着我四处转悠 。老人们也都记得我,这使我更加无拘束 。“为什么林子不能进?”“哪里都去得 , 就这里去不得 。”岩罗迟疑了一下才说,“进去了会死人,会发疯,有鬼,这是鬼林啊??”“寨子里没有人敢去的 。以前两个人进去过,一个砍了树,出来就死掉了,还有一个发了疯 。没有木鼓了,鬼什么都不怕 。”木鼓是佤族通天的神器 , 佤族人相信,自然界里鬼灵无处不在,佤寨的安宁 , 要靠木鼓沟通神人的力量,但木鼓必须经过人头祭祀才能具有神力 。佤山有一句令人毛骨悚然的谚语:“木鼓响,人头痒 。” 每年春播秋收时节,也要去猎获人头,以求丰收或报答谷神 。猎得的人头被装进竹子编织的箩筐里,放在木鼓房祭木鼓,两三年后又要猎新头 , 旧人头就要送到鬼林,林子中栽有一排供放人头的木桩 。解放后猎头被渐渐废除,木鼓与木鼓房也逐步消失,但万物有灵的信仰和鬼林禁忌依然存在 。鬼林就是移供人头、祭神的地方,一切神鬼、精灵可以和人在此相遇 。并非岩罗所言那么简单,我有些兴奋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 疯子还在吗?”“晓不得了,都死掉了 。”“木鼓房没了,它以前建在哪里?上次你们说猎人头,猎的人头还在吗 , 是放在鬼林里吗?”岩罗立刻警觉地望着我 , 又不安地回头瞅了瞅下面干活的人,一口否认曾经说过猎头的事情,又说记不得木鼓房在哪里 。我的提问既出乎他的意料,又令他疑虑不安,在再三告诫我千万不能进鬼林之后 , 他匆匆跑到下面人群里,去造新屋了 。鬼林就在咫尺之遥与我对视 。荆棘、箭竹、芭蕉和枯藤在老林外围纠结缠绕,林中雀声啾啾,一头小猪从林中钻出 。人头还在林子里面吗?“千万不能进去 , 会把鬼带回来的,有祸事的??”岩罗的声音在身后远远响着 。浓雾依旧不肯完全散去 , 或许是心理作用,从鬼林里喷涌而出浓雾更显萧杀之气 , 阴森森地使我脊背有些发凉 。这种凉意如此熟悉,将我带回四年前初入佤山时,所经历的震撼、惊吓和疑问之中 。四年前,我在滇西南旅行,结识了西盟县的彝族女生小梅 。见我一人跑到这里 , 她主动要求带我熟悉地形,原来她曾在县里当过义务导游 。小姑娘告诉我,从前佤族新建村寨,都要先盖木鼓房 , 拉木鼓,只有拉了木鼓请天神“木依吉”进寨保佑,才能建房立寨 。经历了“文革”之后,整个佤区只有勐梭镇留有木鼓、木鼓房了 , “而且还是全世界最大的木鼓呢” 。的确,勐梭有一个直径超过两米的大木鼓,还有成排崭新的木鼓房,可谁都能一眼看出,它们是为吸引游客而仿制的 。鉴于小梅的热情,我还是听从她的建议去龙摩爷一游 。在过去,龙摩爷是西盟地区佤族举行剽牛和祭鼓仪式的中心 。“那可是佤族的圣地哦,”她再三向我强调 。可是在经历了木鼓房的失望之后,我心里却不以为然 。绕勐梭龙潭而行,我们走出芦苇丛,行至山脚,天色已黑 。借着微光沿山谷中的一条林间小路向上 , 长满青苔的石阶滑腻异常 。我正在心里后悔不该来什么龙摩爷,小梅突然停步不动,我抬起头,刹那间惊呆了 。牛头 , 目力所及之处全是白骨森森的水牛头 。我们站在一块只有几平方米的平台上,两边的悬崖上、树上、石头上、木桩上、祭坛上都挂满了牛头,足有上千个 。许多牛头布满苔藓;有的树干从上到下挂满了牛头;有的木桩、树干腐朽后轰然倒地,牛头滚落在地,掉进水中无人理会 。在牛头的包围中三、五成组地立着竹桩,顶部扎着锥形竹笼,里面黑乎乎的似乎盛着什么东西 。四下里一片死寂 , 溪水的声音被放大数倍 。竹笼的大小突然让我意识到了什么,头皮发紧,一股寒气冲了上来 。只听小梅一声尖叫,拔腿就跑 , 我也跟在她身后,飞也似地冲了下来 。回到旅馆 , 小梅才告诉我其实她以前从来没有去过龙摩爷,只是听说过,否则不敢天黑后进入山谷 。而那些高高树起的竹桩,应该就是传说中的人头桩 。几天之后,我离开西盟 , 继续向西南的佤山深处行去 。在孟连,三个拉祜族姑娘把我指向了英克:那个中缅边境上的佤寨几乎与世隔绝 , 只有密林中由佤人的光脚板踩出来的小路能通向那里 , 你得自己背菜翻山进去 。在英克寨的第一夜,我被单独安排在村口一间小泥屋里过夜 , 墙的上半部分是枯枝编成 , 屋顶望得到星辰 , 夜风在房间里穿行 。次日晚饭时分,英克寨的会计岩罗请我去了他家,老人们都在,他们带着白酒和烟锅,围着火塘挤坐在地上 。老人示意我盘腿坐下伸出双臂,拿鸡蛋在我手臂上滚动良久,将麻绳在我双腕系了死结 , 三人挨个来过 。然后又要我将竹筒中的酒倒于掌心,立肘 , 酒液直冲肘心 。这是佤族判断陌生人是否值得信任的方式,如果酒液不能流到肘窝,就证明我是不受欢迎的人 。直到此时,我终于第一次看见笑容从众人脸上展开,我大舒口气,从进寨子时一直紧紧悬着的心开始慢慢放了下来 。在酒精的作用下,不一会儿气氛就变得热烈起来 。我渐渐发觉气氛开始不对头 , 老人们的神情中混合着某种莫名的压抑和兴奋,有意压低声音谈论着什么 , 时不时挥动双臂配合手势,甚至有些兴高采烈 。我摇摇身边的叶满老师,悄声问道:“他们在说些什么?”叶满老师是几里外佤寨小学的女老师,一个刚满20岁的佤族姑娘 。当晚她和一位男老师提了一瓶酒来到岩罗家里,自愿担当翻译的职责??我这个陌生人到来的消息传得很快 。叶满犹豫着、吞吐着,显然不愿意回答我的提问,我却一副不达目的不甘休的劲头 。她终于开了口:“他们在谈猎人头呢 。”话起头了叶满就慢慢给我翻译起来:“我们阿佤以前要用人头祭地,那样谷子才长得好……头砍下来,手和脚也剁下来敲木鼓……头发用刀割下来,拴上铃铛挂狗脖子……不砍拉祜族,他们比我们还穷 , 不好 , 要汉人和傣族的最好……要砍女人的头,头发越长越好……缅甸那边的还来砍,砍我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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