蚁群|访《蚁群》作者汤问棘:“超稳定”与“混乱”( 三 )


冯周:如果按照我的个人看法 , 您的小说更应该放入到乌托邦/反乌托邦小说的范畴里去探讨 。 但问题在于 , 在结局时 , 人类达成了群体心智 , 这或许是某种意义上的终极和谐 , 而主角之一拒绝加入并死在冰原之上 , 我有点难以揣度您作为作者对于这个“群体心智”的乌托邦的个人态度 。 总体说来 , 作为作者 , 您对于这样“群体心智”的社会有怎样一种评判?这对于人类社会而言 , 是一种或坏还是或好的远景?
汤问棘:您说得对 , 我也觉得这是一部反乌托邦小说 。 而正如前面所言 , 写到最后 , 我的个人态度已经模糊了 。 我自己也不知道这个“群体心智”的社会该如何评价 , 只知道以柔的性格 , 她肯定是不愿意接受的 。 当然 , 当我从上帝视角退回到一个普通人的位置 , 我也可以谈谈我对之的浅见 。 我自己肯定是愿意体验一下这样的社会的 , 因为我一直对他人充满好奇 , 渴望理解所有人 。 而对人类社会而言 , 到了那个地步 , 我们现在所说的“文明”也就终结了 , “文明”成了另一种形态 , 人类自身都成为了另一种存在 , 或许连“好”与“坏”这两个形容词 , 也已永远成为历史了 , 所以 , 很难以现有的语言来评价 。
冯周:在某种意义上 , 您的这本小说中的性别处境 , 有点像《使女的故事》的翻转版 。 作为一个女性作者 , 您认为在文本中讨论性别议题是一种应有之义吗?或者说 , 在涉足一种女性作者人数远少于男性作者的文学类别时 , 这种基于性别的前人资源的缺乏 , 对您而言是否造成了一些困难?
汤问棘:本书因为要涉及家庭伦理方面的设定 , 所以必然要从性别议题开始 , 这是由写作的思路决定的 。 当然 , 这个对性别处境的设定也有一定戏谑成分 , 讽刺的是把人当作工具的逻辑 。 有些自诩“理性”的人在给女性安排位置的时候 , 就是用的这种“为了社会整体”的逻辑 。 这只不过是功效主义的粗劣版本 , 其实跟“理性”没什么关系 , 夸张一下就会显得很荒诞可笑 , 是吧?
至于女性作者是否应该讨论性别议题 , 我觉得这是她们的自由 。 像塔奇曼那样写一部《八月炮火》 , 不是很了不起吗?现在这个问题常常引起争论 , 或许只是因为有些人刻意强调“我不关心性别议题” , 但潜台词却是“这个议题太小了 , 比不上宇宙人生的宏大命题” 。 就像在文学研究领域 , 你只搞性别研究 , 也容易让同行觉得“你这个研究方向有点狭隘吧” 。 其实这么想大可不必 , 作为一种有性繁殖的生物 , 性别议题可是和我们人类存在的本质直接相关的 , 怎么能说是小事呢?
我在写作过程中没有遇到什么困难 , 其实只要真实面对自己的内心 , 真实表达自我 , 一切就是水到渠成的了 。
冯周:说到前人资源 , 在您的这部小说中有些设定 , 依稀可以看到一些相当杰出和有影响力的科幻作品的影子 。 比如两个强大的足以控制社会的AI系统的争斗 , 其中之一的主角最终融入了战胜的系统中的设定 , 很难不让人联想起《疑犯追踪》(2011)的the machine 和root;而社会积分系统的存在 , 让人联想起《善地》(2016);至于能满足一切要求的机器人伴侣和相当真实的”虚拟城市”乃至于作为“偏差者”的“虫”的存在 , 当然也会让人联想起《西部世界》(2016) 。 具体而言 , 对于之前存在的杰出科幻作品 , 您是否有所借鉴?作为创作者 , 您如何控制自己的借鉴程度?对于已经被泛滥讨论、设定的系统和大数据情节 , 您认为您的这部作品中有何最为独特的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