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鄂梅:人是需要有家有室的动物|访谈( 三 )


我要说的另一个人物就是父亲 , 我最大的遗憾是把父亲的自杀未遂一笔带过了 , 我低估了父亲此举对全家人的伤害 , 他眼里只有弟弟 , 弟弟生前 , 他独宠弟弟 , 弟弟死后 , 他无视家中众多子孙的爱与尊敬 , 毅然选择随弟弟而去 , 他一点都不害怕暴露自己的冷漠与势利 , 自私与虚伪 , 不能令他扬眉吐气的后人 , 在他那里便没有存在感 。 他根本意识不到他的家庭丛林法则对其他家庭成员的伤害 。 家 , 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所在 , 也许我一辈子都写不完 。
关于《外婆要来了》:外婆做的事 , 有疑似贩婴嫌疑 , 但她并无盈利故意 , 她甚至自诩是在“做好事”、“积德” 。 本来 , 我可以让一个更加身强力壮、更有手腕的人物来承担这一角色 , 但下笔之前 , 我临时改了主意 , 决定启用外婆担此重任 , 这里面有我的一点小自私 , 我从没见过外婆 , 母亲三岁那年 , 外婆就去世了 , 认真说起来 , 外婆也算是战争牺牲人口 , 日本人打进宜昌时 , 老百姓纷纷躲进山里 , 外婆进山没多久就死于伤寒复发和过度惊吓 , 据说 , 外婆去世时 , 拼命抓住我妈妈的一条腿 , 以至于后来大家费了九牛二虎之力 , 才把她僵死的手指从我妈妈腿上拿下来 。 因为这点二手记忆 , 从未见过面的外婆在我心里一直都有一席之地 , 现在终于有个机会让我不停地说着外婆外婆了 。
写到中间 , 我突然觉得启用外婆来担任那个角色无疑是正确的 , 不光是我 , 恐怕在所有人心目中 , 外婆都是一个糖豆般的存在 , 要说她做了什么不太好的事 , 往往令人难以置信 , 而这正是我所追求的效果 。
关于《柜中骷髅》:通常我们都认为婚姻中的第三者是应该受到谴责的 , 妻子是受害者、被侵略者 , 是值得同情的一方 , 但如果这个小三其实只是妻子的一个阴谋、一道秘密留住丈夫的魅惑甜点、一个兴家旺室的小小手段呢?这时候谁才是错误的一方?妻子吗?可她也有她的撕裂与痛苦、隐忍与付出 , 换一个角度看 , 她也是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 而且她的牺牲并非没有价值 , 起码她笨拙而吃力地维护了一家单位、一个家庭、一个未成年人所需要的相对平稳的成长环境 。
也许就小说而言 , 根本不存在正确与否这个界限 , 但无论如何 , 我还是有种冒犯了什么的感觉 , 我把妻子与小三的正确值倒了个个儿 , 对于被两个女人爱着并保护着的男人 , 却不置一词 , 也许在婚姻家庭这个领域 , 男人们真的已经优越得不想作为了 。
从这个角度说 , 《柜中骷髅》是一个旧题材里的新小说 。
关于《游刃有余》:当我决定写《游刃有余》的时候 , 内心是有点悲壮的 , 我们都知道“覆巢之下 , 岂有完卵” , 在我们的传统里 , 一代又一代、一年又一年的努力 , 似乎都是为了把本来已经根基深厚的生活打造得更加枝繁叶茂 , 坚不可摧 , 而不是把本来还算过得去的生活 , 亲手掀个底朝天 。
我希望我是在探求一种新的生活方式 , 说实话 , 动笔的时候我信心满满 , 觉得这种方式应该是可行的 , 但越往下写 , 越没有底气 , 人真的是需要有家有室的动物 , 没有这些 , 太容易枯萎 。
|姚鄂梅:人是需要有家有室的动物|访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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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庭生活》实拍图
7、我读《家庭生活》时 , 感觉到很强的故事线索 , 这种线索会吸引着读者一直看下去 , 故事对于您来说重要吗?
姚鄂梅:故事当然是重要的 , 但作为小说中的故事 , 除了故事本身的完整性、合理性 , 还要有它的“弦外之音” , 也就是我们常说的故事的张力 , 如果一个故事仅仅解说了故事本身 , 那是单薄肤浅、没有意义的 。 我想这就是小说与故事的区别 , 也是小说的难度 , 绝非讲一个故事那么简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