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聆雨子:我们需要哀叹功夫片的没落吗?( 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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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述过这几十年盛衰 , 似乎能得出几个结论:
文化和价值观 , 是功夫片每次自救和自振的最关键要义 。
那么 , 今天的疲软 , 会不会只是等待着又一次变化?我们是不是正在犯认知错误 , 把变化当成了消失?如果新的变化将要发生 , 又会如何与文化和价值观 , 建立联系?
化整为零后 , 润物细无声
其实 , 武侠、武术、武林 , 这些概念 , 都不太一样 。
武侠是虚幻的、想象性的 , 武术是具象的、技术性的;武侠是一片影子 , 武术是一套拳法;武侠要吟诵 , 武术要习练;武侠是浪漫主义 , 武术是现实主义 。
姑且认为 , 上面所述的李小龙、李连杰、成龙的真功夫 , 就是武术片 , 而《大醉侠》《龙门客栈》到《卧虎藏龙》那种“氛围感拉满”的 , 叫武侠片 。
那么武林呢?武林是历史的、社群性的 , 武林首先是一群人 , 有自己的圈子、有自己的人际规则、有自己的人情世故、有自己的利益诉求和稻粱谋 。
现在 , 真功夫没人会了 , 氛围感又不落地了 。 也许 , 该“武林片”登场了 。
王家卫十年磨一剑的《一代宗师》 , 就已经把视角从“登萍渡水、走谷沾棉” , 转入到人的生活与情感处境 , 电影既没有刻意去写一种英雄救美、夺宝寻仇的神话(武侠) , 也没有刻意去凸显踏雪无痕、飞檐走壁的高能(武术) , 而是在尝试讲述一个确切存在过的武林世界 。
【因为|聆雨子:我们需要哀叹功夫片的没落吗?】因为|聆雨子:我们需要哀叹功夫片的没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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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个里面 , 叶问也好、霍元甲也好、宫二先生也好 , 都是历史中真实存在的人物 , 他们不再是令狐冲、杨过、张无忌 , 他们所组成的那个以练武、传武、演武为存在前提的社群 , 有自己的规则、伦理、信奉的法则和遭遇的困境 。
电影在试图讲清楚这些东西 , 讲清楚这个武林社群曾经黄金岁月里的荣光与凋敝前的挣扎 , 仿佛对江湖所展开的一次大型田野调查 。
另一个代表人物则是徐皓峰 , 他的电影作品 , 《倭寇的踪迹》《师父》《箭士柳白猿》 , 常常不讲武术而讲武行、不讲武侠而武道 , 根植于民间武林、根植于以河北为根基的华北武术体系 , 不断探究和还原“武林”的运作逻辑 , 师徒之间是怎么一回事、门派之间是怎么一种竞争和依存关系、一个招式在源流和演变中是怎样有章可稽……勾勒出了一个意境苍凉的扎实的时空 , 大大加重了功夫话语的真实感和现实主义特征 。
也许很多人会觉得这些作品不再是功夫片、不再是“以前熟悉的”功夫片 , 但此即为求变、即为新的生长点 。
从魔幻到历史 , 从神怪到人心 , 这与当初张彻胡金铨做的事情不是非常相似?
第二个变化 , 自然属于价值观范畴 。
比如 , 西部片的精神在于 , “现代文明到达了一个蛮荒之地、自以为是地觉得可以征服和改造它、却遭到了属于蛮荒本身的骄傲的抵抗” , 那好 , 以这个标准来衡量 , 《阿凡达》是否也可以看成是西部片——“传承了西部片精神的科幻片”?
功夫片或许也可如此 。
作为一种类型衰落了 , 但作为一种要素 , 依然春风化雨般渗透在一系列新作品里 , 持续地、不为人知地发挥作用 。
有时候 , 这作用并非技术性的、有目的的 , 而更像一种创作者的下意识 , 一种原型和母题的反复降临 。 就像建国之后若干年里 , 大量红色经典 , 乍一看肯定没半分功夫片的影子 , 但谁又能说《铁道游击队》《地道战》《地雷战》这样的作品 , 它们的结构方式和人物气质 , 没一点武林侠士、草莽传奇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