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藏丨画谭:汪曾祺与文人画( 二 )


|艺藏丨画谭:汪曾祺与文人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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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画 , 有情怀 , 故乡的记忆时时出现在他的笔下 。 他回忆老家高邮的端午节风俗“十二红” , 不但写下散文名篇《端午的鸭蛋》 , 还作画了 , 画的题款是“故乡过端午 , 盘列十二红 。 今我在燕北 , 欣尝地角葱 。 故乡昔年端午家家吃菜皆用红色者 , 多至十二味 , 谓之十二红 , 今此风已不可见 。 ”
他的画 , 幽默风趣 。 他画“小荷蜻蜓” , 本应题杨万里“小荷才露尖尖角 , 早有蜻蜓立上头” 。 画好白荷初苞 , 正要下笔画立于荷尖的蜻蜓 , 突腹饥 , 停笔去厨间烧水煮面 。 水迟迟未开 , 转身回来再画 , 却画的是振翅飞起的蜻蜓 。 他信笔题下:“一九八四年三月十日午 , 煮面条 , 等水开作此 。 ”他夫子自道:“我在等水 , 小蜻蜓等我 , 等得不耐烦 , 飞走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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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他的画 , 要读他的题字题句 , 画中有诗 , 诗中有画 。 他信手题下的跋语 , 总是让人会心一笑 , 给人温馨 , 遗韵无尽 。 他画白牡丹 , 题“玉茗堂前朝复暮 , 伤心谁续牡丹亭”;画白蒜 , 题“南人不解食蒜”;画凌霄 , 题“凌霄不附树 , 独立自凌霄”;画紫藤 , 题“有绦皆曲 , 无瓣不垂”;画荷 , 题“残荷不为雨声留”;画竹 , 题“胸无成竹”;画草原之花 , 题曰:“草原之花多不可识 , 随意写之 , 是耶非耶!”……
汪曾祺自小痴迷画画 , 儿时的他喜欢看父亲作画 , 也喜欢看街巷之间的画匠在店里现场作画 , 年少时关于书画的往事记忆深刻 , 在他的小说或散文 , 每每言及书画 。 他曾后悔没考艺专 , 甚至40岁时还念叨着要去美院读书 。 他说过:“我本来是要读国立艺专的 , 却考上了西南联大 。 ”可以说 , 画画是他一生挥之不去的至爱 。 直到晚年 , 他才重拾儿时的画笔 , 写作之余 , 挥毫不辍 。 他的画取材广泛 , 举凡世间草木、佳果至味、花鸟鱼虫 , 无不热烈礼赞 , 演化为他眼中的人间喜剧 , 表达他乐观通达的人生态度 。 他自谦称他的画“其实没有什么看头 , 只因为是作家的画 , 比较别致而已” 。 别致在哪里?他在其《题画二则》一文中说:“画之品味高低决定画中是否有诗 , 有多少诗 。 画某物即某物 , 即少内涵 , 无意境 , 无感慨 , 无嬉笑怒骂、苦辣酸甜 。 有些画家 , 功力非不深厚 , 但很少诗意 。 他们的画一般都不题诗 , 只是记年月 , 徐悲鸿即为不善题画而深深遗憾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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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绘画有“文人画”“作家画”之分 , 这里所指的“作家画”即是只重技巧而不重内涵的画 , 近乎“画匠”之意 。 不可否认 , 当今画界 , 有内涵、有韵味、有意境的作品日见式微 , 其中的原因值得思考 。 对传统文人画而言 , 西方式的艺术教育的弊端显而易见 。 中国传统文化是综合学科 , 文人画除绘画技法外 , 更多是注重诗书画的高度融合 , 是由画者的综合修养决定的 , 由此而形成的审美观、价值观和人生观决定着其艺术的高度 。 现代艺术教育对传统文化综合素质培养的缺失 , 以及社会功利浮躁风气的肆行 , 使纯粹的传统文人画渐行渐远 , 慢慢消失 。 另一现象是 , 当今一些明显无笔墨基础 , 不经童子功训练 , 又没有受过传统文化熏陶的“学者”“作家”“艺人” , 附庸风雅 , 喜欢挥毫泼墨 , 也自诩“文人画” , 实则是一场误会 , 是为“欺世”之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