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河流|金色河流的涌动下是精神的潜流

金色河流|金色河流的涌动下是精神的潜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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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毅
《金色河流》的体量宏阔丰厚 , 结构纵横交织 , 故事在围绕穆有衡晚年生活的光景之余 , 通过回忆等叙事方式 , 串联起主人公“有总”从白手起家到经商致富的跌宕起伏的人生经历 , 背后则是中国社会经历的重大转型 。 通过金钱或者说财富的主题 , 回望这个不安又最具活力的历史时期 , 更在写法上做出新的探索 , 体现出作家鲁敏的写作野心 。

《金色河流》在叙事上最突出的特点 , 正是小说中谢老师在开篇所述的“红皮本子”上 , 想要通过素材的积累准备写出有关穆有衡的特稿 。 原本在媒体界小有名气的采访人员谢老师因为采访穆有衡包装厂的“童工瞎眼”事件 , 不打不相识而被有总用重金雇用 。 谢老师借机利用这个便利条件搜集写作素材 , 以揪出有总的黑暗原罪史 。 然而颇具吊诡的是 , 谢老师在与有总长时间的相处和接触过程中 , 他的内心想法也在不断变化 , 进而致使写作思路的转换 。 从最初作为旁观者“天然地”对资本罪恶性的批判揭露 , 逐渐转变为真正内在地看待金钱、财富乃至人性历史等更加复杂深刻的面向 。 这是从带有理想色彩的先在观念 , 转变为更具现实基础的经验存在 。 从这个角度说 , 《金色河流》对财富的书写不同于大多文学作品对金钱和财富污名化的想象 , 也不同于政治经济学对资本原罪性的批判 , 而是回到中国社会发展进程的历史语境中把握金钱的社会意义 。
穆有衡对金钱的态度充分显示出他作为商人无比精明的心理 , 即金钱不仅去除了附加其上的道德束缚 , 更要使其本身发挥最大程度的功能 , 即“通过方向与力量的若干组合递进 , 最终达成更高的综合功效” 。 这显然得益于他经商多年的摸爬滚打得出的经验总结 。 在这里 , 金钱很大程度上已经沦为可供经营的手段工具 , 甚至不具备任何的道德和感情色彩 。 然而有总在晚年不断被反省与赎罪所折磨 , 就更多是出于朋友之间的信义和内心的道德律令 , 而非看待金钱的态度 , 更不是在拥有金钱基础上的善行 。

谢老师既是写作计划的实施者 , 也是小说内部关键的叙事人物 。 实际上 , 谢老师对于虚构问题的处理不仅是他写作计划中的准备 , 更暗含了作家本人对于虚构文本中的非虚构问题的理解 。 虽说文学(虚构)不必遵循生活真实 , 但显然并非无中生有 , 而是要符合艺术上的真实 , 甚至是超脱生活之上的真实 。 《金色河流》不妨看成鲁敏在写作上对这个重要问题的回应 。 鲁敏在创作谈中说把穆有衡的真实面目遮掩起来 , 而小说中的有总也是个不易令人把握的具有复杂性格的人物 , 甚至我们可以怀疑他对谢老师以及周围人说的那些话也是真假难辨 。 不过这些并不重要 , 正如我们没有必要追问小说中人物的生活原型 。
小说至少呈现出三重显在文本:首先是穆有衡通过回忆、录音等自述构筑起的跌宕起伏的人生故事;其次是谢老师想要通过素材的积累完成他的写作计划 , 也就是红皮本子里记录的“二十年的时间 , 一百八十五个素材 , 三十多个场景 , 六条人物脉络 , 几组时代关系……”但他的写作由于思路的不断调整而延宕乃至破产;最后则是呈现在我们面前的鲁敏的长篇小说《金色河流》 。 这种文本内部的复杂结构交织在虚构与非虚构问题的处理上 , 使小说具有相当开阔的叙事格局 。 这也表明叙事本身具有的“未完成性” 。 鲁敏虽然在观念上捍卫小说家的虚构的权利 , 但她无意于也不必要对小说的虚构性做出裁决 , 而尽可能在作品中呈现出虚构与非虚构的彼此交织互渗 , 共同服务于作家对社会、历史乃至人性的叙述和勘探——后者才是真正考验小说家的能力所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