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淮安漫步:家在枚皋旧宅边( 四 )


那么 , 还是把考据留给学者 , 让他们大胆怀疑 , 小心求证吧 , 在他们拿出确凿的反证之前 , 我只管谨慎地相信就是了 。
刘鹗的淮安
《老残游记》第十三回 , 翠花讲黄河决口 , 有这样一段话:
“那些村庄上的人 , 大半都还睡在屋里 , 呼的一声 , 水就进去 , 惊醒过来 , 连跑是跑 , 水已经过了屋檐……”
“连跑是跑”是什么意思?是刘鹗原稿的笔误吗?
“连跑是跑”是淮安方言 , 意思是“连忙就跑” , 不是刘鹗的笔误 。 可是胡适作序、汪原放标点的亚东图书馆版《老残游记》 , 直接改成了“连忙就跑” 。 这大概有两种可能 , 一是编者担心读者不懂 , 就改得规范了 , 一是编者以为笔误刊误 , 订正过来 。 但在淮安人读来 , “连跑是跑”比“连忙就跑”生动 , 更符合乡下姑娘的口吻 , 哪怕这姑娘是山东人 。
刘鹗青年时期生活在淮安县(今淮安市淮安区) , 淮城西长街312号是他的故居 , 街对面是勺湖公园 。 《老残游记》提到淮安的只有一处 , 在二集第七回 , 写的就是这个湖 , 说老残去淮安投亲戚 , 亲戚“住在淮安城内勺湖边上” 。 是这样写勺湖的:
“这勺湖不过城内西北角一个湖 , 风景倒十分可爱 。 湖中有个大悲阁 , 四面皆水;南面一道板桥有数十丈长 , 红栏围护;湖西便是城墙 。 城外帆樯林立 , 往来不断 , 到了薄暮时候 , 女墙上露出一角风帆 , 挂着通红的夕阳 , 煞是入画 。 ”
这个湖不大 , 形状像个勺子 , 所以得名 。 勺柄在西南 , 勺身在东北 。 记中说的大悲阁初为顺治年间漕运总督蔡士英所建 , 因为常有人在湖中放生 , 就叫了大悲阁 。 大悲阁还在 , 更像是个茶楼 , 不知道和刘鹗那座有没有不同 。 南面的板桥没有了 , 代之以一座九孔拱桥 。 刘鹗时候 , 湖西是城墙 , 现在只有高高的运河堤 , 再过去就是里运河 , 所以记中提到“帆樯林立 , 往来不断”的景象 。 淮城地势在运河水面以下 , 这个格局类似于汪曾祺在《我的家乡》里提到的运河与高邮城的关系 , 那么勺湖是不是运河泛滥的产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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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修中的刘鹗故居(雷夫/图)
街东的刘鹗故居原本就游客寥寥 , 疫情期间干脆闭门维修了 , 显得十分冷落 。 这很配他身后的寂寞 。 刘鹗死后 , 是背负汉奸之名从流放地迪化(乌鲁木齐)归葬淮安的 。 他的墓我去年三月份去看过 , 在离市区近三十公里的平桥镇大后村 , 村公所西北的农田边 , 一丛松树中间 。 坟茔半球形 , 上面爬满了枯黄的蔓藤 , 坟前是块朝南的立碑 , 刻“大清刘铁云先生之墓”几个金字 , 碑基上摆着一个歪倒的三脚小香坛 , 空的 。 墓前是青砖铺成的小空地 , 显得很旧了 , 砖缝间这里那里伸出枯黄的杂草 。 坟茔东侧有一两株寒梅开着几朵小花 , 煞是美丽 , 让人觉得生命是好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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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鹗墓(雷夫/图)
有几个年老的村民远远看着我们 , 那神态既好奇 , 又显出他们见过像我们这样的游人 , 了解我们的来意 。
“还有人来扫墓吗?”我问 。
“有 , 少 。 ”
“都是哪里来的?”
“不晓得 。 ”
“他本乡还有亲戚吗?”
“没有了 。 ”
“你们知道这是个什么人吗?”
“说是写了本什么书 。 ”
村民告诉我们 , 这不是原来的墓 , 原来的墓找不到了 , 这个墓是上世纪八十年代由了解情况的村民指认墓址后重建的 。 那么 , 刘鹗的遗骨也总不外乎在这一片农田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