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日的雨没有下在苗苗的心上 。 苗苗说 , 枇杷采摘最好的天气 , 是夜里下一场雨 , 白日迎着阳光 , 这样子的枇杷 , 夜里吸足了水分 , “澎澎的” , 阳光一照 , 甜度也好 , 品相也好 。
苗苗大约有一千株枇杷树 , 这一千株枇杷树 , 有二十多岁 , 是白沙枇杷 。 这是苗苗从林阿姨的手中承包来的 。 林阿姨是个上班族 , 却早在二十多年前便看中这青尖山 , 植下枇杷、杨梅、梨 。 林阿姨上班之余 , 便念着自己的果园 。 苗苗原在城市做生意 , 但却想要一座果园 。 因而 , 这就成了她和林阿姨共同的果园 。 除了枇杷 , 果园里还栽种着杨梅、梨 。 林阿姨指挥除草、施肥、疏果 , 苗苗负责采摘与线上销售 。 今年的枇杷 , 一部分用蓝黄相映的盒子装好 , 当天运送出去 , 盒子上印着——神仙大农 。
大农 , 大约是每个仙居人的生命基因 。
苗苗掐着指头给我算仙居一年的水果季 , 初春的樱桃、初夏的桑葚、枇杷、盛夏的杨梅 , 还有桃、梨……苗苗说 , 不知道为什么 , 就是想回来做农业 , 明明赚得更少 。 但站在果园里 , 心中快乐、富足 , 眼睛笑得弯弯 。 孩子也领回来 , 果园成为他们和同学的乐园 。
她说 , 孩子领略到许多城市领略不到的东西 。
三
我喜欢枇杷树的古老、茂盛 , 枇杷叶厚朴、枇杷果鲜艳 。 去年冬季呼吸道犯炎症 , 母亲便从屋后的枇杷树上采了枇杷叶、枇杷花炖了水给我喝 , 清凉解毒 , 含有稍许甜味 。 还有未用完的枇杷枝叶 , 我细细看了 , 枇杷花不好看 , 毛茸茸、灰扑扑 , 谁会在意它 。 更不在意的人 , 都不知枇杷会开花 。
但真公平 , 枇杷的果好看 。 认识一位插花艺术家 , 他插花却惯用果 , 番茄、葡萄 , 很有古艺术家的遗风 。 古艺术家是爱果的 , 除了金农的墨色枇杷 , 画家历来为枇杷的金黄着迷 。 宋徽宗赵佶的《枇杷山鸟图》 , 宋代画家林椿、崔白、吴炳分别画过《枇杷山鸟图》《枇杷孔雀图》《八哥枇杷图》 。 金黄色的小果丰满圆润 , 在绢上、纸上流传 , 伴随着古人那微小的喜悦的注视 。
那些注视里 , 鸟类比人更爱吃枇杷 , 也比人更通晓枇杷的甜蜜 。 今天仍然如此 。 苗苗说 , 往常要给枇杷山蒙上一张巨大的防鸟类啄食的网 。 一种关于甜蜜的烦恼 。
对于枇杷果实成熟的敏感 , 能超过鸟类的 , 只有孩子 。
我家也有一株枇杷树 , 是近八十岁的祖母种下的 。 它长在浙西深山老宅的屋后 , 已长得很高 , 高到接近天空 , 属于我们家族所有人 。 枇杷果子长成 , 一串串垂在枝头 , 枇杷果起先为深绿 , 继而成为青绿、淡绿、浅黄、深黄 。 如人的四季 。
幼时 , 枇杷是很珍贵的 。 观察枇杷在五月中的果实变幻 , 是我们最要紧的事 。 苗苗说 , 在她的小时候 , 仙居枇杷也未有那么多 , 每年有固定的开采季 , 开采前 , 敲锣打鼓 , 庆祝枇杷的丰收 。
枇杷树长大后 , 我渐渐远离深山 , 远离枇杷树 。 一头银丝的伯父守在枇杷树下——他常喜欢坐在能见到枇杷树的门槛上吃东西 。 山中的枇杷多得吃不完了 , 落下来 , 铺满地金黄 。 伯父说 , 年纪大了 , 吃得少 , 更多留给鸟吃 。 他说 , 人是这样的 , 要对自然让步 。
苗苗折下裂了口的枇杷 , 雨下得多 , 把果子胀裂了 。 她说 , 心疼 , 但又接受着自然的安排 。 这是作为一个农人要接受的事 。
我站在枇杷树下 , 想起归有光的《项脊轩志》:“庭有枇杷树 , 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 , 今已亭亭如盖矣 。 ”这是一份悲伤的思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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