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顺来|爷爷的泥土情|李顺来( 二 )


有一幅田野耕作图一直在我记忆中浮现 。
那是解放后第一年秋天 , 田地里两头毛驴并拉着一张铁犁 , 在前面牵牲口的少年是我 。 锋利的犁铧插进土层 , 黑色泥土像波浪一样从犁头一边翻卷开来 , 铁犁紧跟牲口脚步前进着 , 来来去去 , 黑泥土在脚下不断滚翻 , 泥片经过铧面翻过来映着太阳 , 泛着亮光 。 苏醒的泥土芳香气息在大地上空弥漫 , 爷爷弯着腰扶着犁是那样的认真、虔诚和稳健 , 他那弯着腰目光直视着土地就是对土地最深情的膜拜 。
李顺来|爷爷的泥土情|李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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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在墙上的老锄头
爷爷锄地用过的那张老式锄还在老屋的墙上挂着 , 经常对我们说:
“家有黄土地 , 服手一张锄 , 锄是农人最得用的家具 , 锄头有水又有火 , 天旱时锄地保墒 , 天涝时松土放墒” 。
那张锄片虽磨秃了棱角但周身依然锃亮 , 锄柄经年累月包浆后油亮光滑 , 色泽通透 , 老旧中不乏新机 。 锄头是爷爷手臂的延伸 , 它替爷爷把意图抵达土层深处 , 除草松土 。 爷爷一生信赖锄头 , 爱锄头胜过他自己 。 锄头上似乎还留有爷爷的灵魂、汗水、欢笑和忧愁 。 他每锄一垄地手上的老茧就厚一层 , 脸上就多一道皱纹 , 家里的所有土地都是爷爷开拓的疆域 。
岁月轮回 , 秋收冬藏 。
爷爷用锄头深挖土层 , 增加了肥力 , 使贫瘠变成肥沃 , 在收获大量粮食、绵布、钱款的同时也经历过无数的炎热、霜冻、眼泪和痛苦 , 用锄头养活了一个大家庭的子孙后代 , 也带走了他的风华、英俊和健壮 。
有一年 , 爷爷生了一场怪病 , 浑身酥软不能行动 , 当身体稍有好转时 , 就强行爬起扛起锄头就向田间走去 , 那是根本舍不得自己亲手经营的土地就此荒芜 , 他对土地感情就像对子孙后代一样 。
1950年 , 一场洪水把爷爷多年苦心经营的河滩地冲毁了 。 面对突然消失的土地和庄稼 , 爷爷悲痛欲绝 , 茫然无措 , 一连几日蹲在河边眼神发直 , 苦苦思索 。
就在那年冬天 , 在上级政府的号召下 , 爷爷和几个农户成立互助组 , 在河滩上又筑起一道道淤地堤坝 , 第二年夏天 , 露水河涨河把含有大量泥土的小股洪水引到坝内 , 经过两年淤积 , 片片白河滩又变成了块块良田 。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 , 先辈们响应党的“农业学大寨”号召 , 发扬“万里千担一亩田”的精神 , 参加农田基本建设 , 把荒山废沟变成了层层梯田 。
李顺来|爷爷的泥土情|李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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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土地上的耕耘
改革开放像春风吹遍了祖国南北 , 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实行后 , 每家每户都分到自己的土地 , 农民对土地的那种激情被重新焕发出来 , 农民都有一个朴素而现实的愿望 , 种好“一亩三分地” , 就有饭吃有衣穿 , 土地能长出人民币 , 学生学费和日常开销不再发愁 。 爷爷对自家的责任田更加珍爱 , 珍惜土地 , 不改初心 , 为使责任田的水土不在流失 , 在风烛残年之际 , 一冬一春中每天垒岸不止 , 硬是把倒塌的两丈长的石岸修垒结实 , 恢复了原貌 。
幼年时常记得爷爷在每季吃新米新面时 , 都要祭拜神灵祖先 。 吃新食就是每年夏秋两季吃新粮时的第一顿饭 , 夏天的面 , 秋天的米 , 饭做好后先把饭摆在供桌上 , 先敬天地五谷神 , 再供奉祖先 , 最后才开锅吃饭 。 每次祭拜时爷爷都要领着我一起祭拜 。 祭拜时爷爷总是先洗洗手 , 摆贡品前再吹口气把手吹干 , 点燃三柱香 , 虔诚地插在香炉 , 在香烟袅袅升起的神秘高雅的香气中获得内心的平静与净化 , 一叠黄表纸燎燃起高高的火焰 , 片片纸灰蝶空中飞舞 , 爷爷跪下去对着牌位叩拜三次 , 额头着地 , 咚咚咚三声闷响 , 双手合十 , 嘴里不停地念叨着 , 感天感地感上苍 , 溢于言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