词语|《兀鹰飞过城市》:多重镜像中的自我

米沃什的回忆录《欧洲故土》有个副标题“对自我界定的探求”,事实上这个副标题也适用于他的诗歌。就此而言,把诗歌视为自传固然不错,但更准确的说法也许是,写诗是认识自我的过程。正如希尼在《个人的诗泉》中所写的,“我作诗是为了看清自己”,诗人在他编织的词语中呈现自己或辨识自己,有些诗歌中的自我形象很清晰,有些却比较模糊,这不仅是表达功力问题,也和诗人对自身的认识不够或不准有关。
因此,写作是用词语回答“我是谁”或“认识你自己”的一种方式,而写作中的灵感则是诗人在某种特殊处境中用词语迅捷而准确地呈现自我的激越状态。这时,诗人笔下的词语对诗人自身的形象完全敞开,而在惯常时刻,诗人自身的形象对词语是全封闭或半封闭的。事实上,诗人形象对词语的全封闭或半封闭状态是多种原因造成的。一个诗人会在诗中完全袒露自己吗?未必。诗人的每次抒情其实都有一个特定的倾诉对象,如果倾诉的对象足够亲密,他就会不自觉地袒露自己,而在更多情况下,诗人都有所保留,可以说隐藏自己是存在于诗人心中的顽固倾向,它接近于一种本能,和自尊与自我保护有关。
词语|《兀鹰飞过城市》:多重镜像中的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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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词语|《兀鹰飞过城市》:多重镜像中的自我】宋琳,1983年毕业于上海华东师范大学中文系,现居大理。著有诗集《城市人》(合集)《门厅》《雪夜访戴》《口信》《宋琳诗选》《星期天的麻雀》(中英)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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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这些并不意味着我把自我呈现的清晰度作为评判一位诗人成就的唯一标准,但把它作为一个观察点还是很有意义的。我是读了《兀鹰飞过城市》想到这个问题的,因为这部诗选至少从四个方面呈现了诗人的自我形象:空间、时代、历史上的他者与现实中的他者。该书是作者用生活过的城市编排的:上海,巴黎,新加坡,布宜诺斯艾利斯,北京,大理。《在纽约上州乡间的一次散步》表明还有在美国的游历,从这个空间变换至少可以看出两点:国际视野和漂泊经验,它们不同程度地融入了宋琳的诗歌,并促成了宋琳诗歌内部的张力:国际视野当然拓展了诗人原本狭隘的本土眼光,而异域漂泊却增强了诗人强烈的归宿感和汉语乡愁,尤其是后者构成了宋琳诗歌的核心因子。
《火车站哀歌》《闽江归客》《断片与骊歌》堪称其漂泊三部曲,分别书写了漂泊、还乡和异域生活。如今他已回归大理,深入云南大地,沉浸于汉语典籍,这是一个没有异域漂泊经验的当代诗人难以企及的。事实上这也是他的诗友张枣,以及上一代诗人北岛、多多共同的文化路向:曾经沧海,终归本土。这批当代归来者诗人往往比本土诗人更亲近古代汉语,将古代汉语视为终极的精神家园,在诗中呈现出鲜明的古典倾向。其中,《雪夜访戴》《广陵散》《阮籍来信》应是宋琳此类作品的代表作,因为他与写作对象性情契合,写历史人物也写出了自己,都属于散漫不羁的人。
词语|《兀鹰飞过城市》:多重镜像中的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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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兀鹰飞过城市》,作者:宋琳,版本:雅众文化|北京联合出版公司 2021年1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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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更看重宋琳对现实中的他者的书写。与那些一味自恋的诗人不同,宋琳非常关注同代人(也包括同代诗人),尤其是身边的人甚至是偶然遇到的人,并以深情或同情的笔触写到他们。《阿怒日美》是我特别喜欢的篇章,其中写到溜索人、洗发女子,以及《火塘》中的一家人,这些作品都能显示宋琳作为一个画家的功力:细腻传神,充满动感,多维交织,彼此辐射,精彩地呈现了特定地方和风俗中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