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戏曲的视角:“如果丧失了社会需要,它是没有存在意义的”

方法论的重要
近来我忽然爱谈谈旧戏 , 引起了颇多的惊奇和怀疑 。 有的朋友认为旧戏无谈之必要 , 有的人 , 像李培林先生 , 却站在“正义感”的立场对我加以鄙薄 , 说我是“高谈意识者” , 是“一批专谈前进意识的新作家”中的一个 , 并且硬指我是“以影评的眼光去度皮簧的内容 , 给它一个无情的抹杀” 。 他举出对旧戏的两个极端的态度 , 一个是用张古愚先生做代表 , 一个便是我 。
我并没有发表过对皮簧戏的专篇文字 , 李先生所根据的是我在本刊发表的《谈蹦蹦戏》中的一段 。 也没有弄清楚我的论据 , 就写了一大篇文章 , 硬指我是“抹杀”了旧戏 , 李先生的想象力未免太丰富了一点 。
老实说 , 我对于旧戏正在研究中 , 还谈不上什么态度 。 对于皮簧戏说它只有活活等死的话 , 也并不如李先生所说是“高谈意识”的 。 至于所谓“影评的眼光”,我没有写过影评 , 不知道 , 要向李先生讨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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蹦蹦戏名坤伶朱宝霞
我的确也有我的研究方法的 。 第一 , 我是从发展去看一切艺术文化的 。 它是否有将来 , 是否能不被历史的潮水冲洗掉 , 我绝不由个人的好恶着眼 。 我与其说是表白自己的意思 , 倒不如说公布我的估计来得妥当 。 旧戏之是否没落 , 那权柄并不在我 , 倒在客观的情势 。 第二 , 我认定艺术的内容和形式是一件事物的两面 , 是不能分开的东西 , 假使一面有了变动 , 另一面非随着变动不可 。
李先生说我“尽情”诋毁旧戏 , 那是无的放矢 , 我在研究戏之时 , 素来不凭情感只凭客观事实的 。 如果要说感情用事的话 , 那倒是在李先生那面 , 不在我这面 。
“旧戏经过数十百年的演化 , 在台步、表白、唱工等各种作风上 , 已形成一种典型” , “具有深刻的意义” , 因此 , 李先生为了要作中流砥柱 , 不使“固有的艺术精神”陷于“万劫不复之境” , 才决然来主张保存旧剧的 。
李先生非常感伤 , 对于海派的“胡闹” , 正在声嘶力竭地号召“每一个关怀国粹的人”来鸣鼓而攻之 。 这些 , 才是“尽情” , 才是不知道方法 , 只凭情感 。 李先生讲别人的话 , 不过是“夫子自道”罢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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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显庭、王祥凤、侯汝林之昆曲《十宰》
李先生在同一篇文章中常常自相矛盾 , 一则曰“内容和表现的方式 , 究竟是截然不同的二件事” , 再则指斥我 , “把旧戏的表现方式和内容认(原文如此)为一谈” , 但又说:“旧戏是在封建的社会里铸成的一种范畴(原文如此) , 当然不适宜于表现现代人的反帝思想 。 ”那么谁能知道李先生所根据的到底是形式内容的一元论还是二元论呢?就是李先生自己恐怕也难说清楚吧 。
如果问李先生有没有态度 , 真是一个大大的疑问 。 他无视“蹦蹦戏” , 只为的它“编制的简陋 , 矛盾 , 唱白的恶俗 , 没有一样可以和旧戏相提并论” , 看起来似乎是以“雅”“俗”来衡量戏剧的前途的 。 可是他马上又说:“在接近大众的条件上 , 皮簧处处较昆曲为优越……昆曲的词句 , 典雅深奥 , 只能供文人雅士的欣赏 , 而不能促使大众了解 。 ”那么 , 李先生所取于皮簧的到底是什么呢?
在衡量一种文化的时候 , 应当有一个谨严一贯的方法 , 正如在衡量布匹的时候 , 应当有尺子一样 。 如果仅仅为了辩护自己的主观偏见 , 不惜在这里使用这种说法 , 在那里又用那种说法 , 那就等于大斗量入 , 小斗量出 , 真理是不会在这中间存在 , 也不会从这种辩论中产生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