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半烟半雨”说的是“柳”而不是“江桥畔”,“映杏映桃”写的也是“柳”而不是“山路中”;会得人意的也是柳,其丝絮“惹春风”的还是柳;“半烟半雨”即“如烟似雨”,以比喻画柳,“映杏映桃”以烘托渲染的侧笔写柳,会人意、“惹春风”则以拟人手法描绘柳——句句有柳,句句写柳,无时不紧扣题目,无处不突出文旨 。这样一来,所谓“喧宾夺主”、“文不对题”、“言不及意”之嫌,便全都不存在了 。
由于视“半烟半雨”为比喻,因而“烟”、“雨”便都是柳态柳情,则文中便没有能沾湿丝絮的雨水,柳丝柳絮也就能随风漫空乱飞了 。“半烟半雨”何以能够视为比喻呢?“半人半鬼”或“不人不鬼”或“半人不鬼”、“半推半就”或“半推不就”,“半痴半颠”或“半痴不颠”等等的“半……半……”或“半……不……”和“不……不……”之类的结构,都含有“既象……又象……”的意思 。
可见,视“半烟半雨”为比喻而释为“如烟似雨”是完全可以的 。由于明确了“映杏映桃”的是柳树,便不可能出现解说的语法、逻辑错乱了;并且由于如烟似雨的柳树遮掩了桃杏、笼染了桃杏,桃杏因而黯然失色,诗中便没有与意境相乖的明丽色彩,因而意境中也就没有不相宜因素了 。
这样,便只剩下一个问题,即究竟是丝絮惹春风还是春风惹丝絮?但这个问题并不难解决 。如前所述,“千丝万絮惹春风”一句,如果视为主动句,句意有违情理 。
看来应该视之为被动句——省略了表被动的词语的被动句 。不用表被动的词语的被动句,在古汉语中相当常见 。
“举孝廉,不行”(《张衡传》)说的是张衡被推举为孝廉,“比干菹醢”(《涉江》)说的是比干被剁成肉泥,“屈平既疏”(《屈原列传》)是说屈原被疏远,“函谷举”(《过秦论》)是说函谷关被攻克,“激昂大义”(《五人墓碑记》)的意思是受正义激励 。这些都是省略了表被动的词语的被动句 。
可见,“惹春风”需要而且完全可以视为被动句 。这样,该句便是“柳絮欲停风不住”(〔宋〕无名氏《风栖梧》)的意思,便一点也不违背情理了 。
另外,还想补充一点:“惹春风”的“惹”可以而且最好解释为“乱”即“撩乱” 。《经籍纂诂》说:“惹,乱也 。
从心若声 。”可见这“惹”可以训为“乱” 。
客观上,柳丝柳絮在空中也是乱飞,丝絮的“乱飞”,也就象征了“离人”的离愁不但被春风撩发,而且被它搅得乱糟糟的,从而便更充分地表现出“离人”的“剪不乱,理还乱”“别是一般滋味”(李煜《相见欢》)的离情别绪 。综上所述,该诗的大意似乎可以这样概述:江桥畔——山路中,孤苦旅行的全程几乎处处有柳 。
它如烟似雨,满怀凄戚,遮掩桃杏,使桃杏失色而天地黯然 。它深知离乡别井之人的无限愁苦,它那被春风搅得漫空乱飞的千丝万絮,便恰似离人的乱糟糟的离情别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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