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亭前望去 , 满眼确是一片浓碧 。远近高低 , 树木枝缠 藤绕 , 密不分株 , 沉甸甸的湿绿 , 犹如大海的波浪 , 一层一 层 , 直向山顶推去 。就连脚下盘旋曲折的石径 , 也印满苔痕 , 点点鲜绿 。踩着潮润柔滑的石阶 , 小心翼翼 , 拾级而上 。越向高处 , 树越密 , 绿意越浓 , 泉影越不可寻 , 而泉声越发悦耳 。怅惘间 , 忽闻云中传来钟声 , 顿时 , , 悠悠扬扬 , 在雨后宁静的暮色中 , 相互应答着 , 像是老人扶杖立于门前 , 召唤着嬉戏忘返的孩子 。
钟声来自半山上的庆云寺 。寺院依山而造 , 嵌于千峰碧翠之中 。由补山亭登四百余阶 , 即可达 , 庆云寺是岭南著名的佛教第十七福地 , 始建于明崇祯年间 , 已有三百多年历史 。寺内现存一口“千人锅” , 直径近2米 , 可容1,100升 , 颇为引人注目的古刹当年的盛况 , 于此可见一斑 。
晚饭后 , 绕寺前庭园漫步 。园中繁花似锦 , 蜂蝶翩飞 , 生意盎然 , 与大殿上的穆肃气氛迥然相异 。花丛中两棵高大的古树 , 枝繁叶茂 , 绿荫如盖 。根部护以石栏 , 显得与众不同 。原来 , 这是二百多年前 , 引自锡兰国(今名)的两棵菩提树 。相传得道于 , 因而 , 佛门视菩提为圣树 , 自然受到特殊的礼遇 。
鼎湖山的树 , 种类实在太多 。据说 , 在地球的同一纬度线上 , 鼎湖山是现存植物品种最多的一个点 , 现已辟为自然保护区 , 并被选作生态观测站 。当地的同志告诉我 , 鼎湖山的森林 , 虽经历代变迁而未遭大的破坏 , 还有赖于庆云寺的保护 。而如今 , 大约是佛法失灵的缘故吧 , 同一个庆云寺 , 却由于引来大批旅游者 , 反给自然保护区带来潜在的威胁 。
入夜 , 山中万籁俱寂 。借宿寺旁客房 , 如枕泉而眠 。深夜听泉 , 别有一番滋味 。泉声浸着月光 , 听来格外清晰 。白日里浑然一片的泉鸣 , 此时却能分出许多层次:那柔曼如提琴者 , 是草丛中淌过的小溪;那清脆如弹拨者 , 是石缝间漏下的滴泉;那厚重如倍司轰响者 , 应为万道细流汇于空谷;那雄浑如铜管齐鸣者 , 定是激流直下陡壁 , 飞瀑落入深潭 。至于泉水绕过树根 , 清流拍打着卵石 , 则轻重缓急 , 远近高低 , 各自发出互不相同的音响 。这万般泉声 , 被一支看不见的指挥棒编织到一起 , 汇成一曲奇妙的交响乐 , 在这泉水的交响之中 , 仿佛能够听到岁月的流逝 , 历史的变迁 , 生命在诞生、成长、繁衍、死亡 , 新陈代谢的声部 , 由弱到强 , 渐渐展开 , 升腾而成为主旋 。我俯身倾听着 , 分辨着 , 心神犹如融于水中 , 随泉而流 , 游遍鼎湖 。又好像泉水汩汩滤过心田 , 冲走污垢 , 留下深情 , 任我品味 , 引我遐想 。啊 , 我完全陶醉在泉水的唱歌之中 。说什么“山不在高 , 有仙则名” , 我却道 , “山不在名 , 有泉则灵” 。蕴育生机 , 滋润万木 , 泉水就是鼎湖山的灵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