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泽厚!李泽厚的思想指向的是未来|专访刘悦笛( 二 )


新京报:你刚刚也提到对你影响最大的“情本体”,通俗地来讲,这其中说的是一个什么道理?
刘悦笛:就在前些时我们聊天的时候李老师提到他觉得自己关于“情本体”的想法可以追溯到1979年的那篇文章——《孔子再评价》。通俗地理解“情本体”,说的就是“情理合一”,做事情要“合情合理”,这很为中国人所熟悉。
不过,虽然讲求理性和感性的统一,但是李老师实质上还是一个理性主义者,理性依旧是基础。情理合一讲的是一种平衡,绝不是为了情去牺牲“理”。中国人最善于此道,但我认为,情与理应该是合一的,平衡的,相互融汇的,就犹如盐溶于水一般,而不是唯理性主义,或者唯情感主义。
新京报:说到理性主义,我们知道李老师曾经对哲学家桑德尔有过批评,而这个批评恰好就是针对桑德尔代表的一种“理性”。桑德尔的研究主要集中在伦理学,李老师在伦理学领域也有很多的研究,在你看来,他的哲学体系内部,伦理学、美学等各个部分之间有怎样的关系?
刘悦笛:李老师最后一本书就叫《伦理学新说》,这本书我最后帮着他出的,他的要求是一字不改,应该说是他有关伦理学的所有论述。在他的思想体系里有三个重要的板块,认识论、美学、伦理学分别对应着真善美。晚年的时候,他其实尤其关注伦理学。
当年他对桑德尔的批评很有名。在这些批评中,他主要是借用儒家政治哲学的一些理念,质疑了桑德尔的政治哲学,其中一个关键的核心就是“和谐高于正义”。在这个意义上,其实李老师真正瞄准的人物是罗尔斯,罗尔斯谈正义论,但是李老师可能认为,对于人类来说,和谐很多时候是更重要的。
李泽厚!李泽厚的思想指向的是未来|专访刘悦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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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伦理学新说》,作者: 李泽厚,版本: 世界图书出版公司 2019年6月
新京报:在美学、伦理学、认识论中,我记得李老师曾说美学是“第一哲学”,你怎么看这个评价?
刘悦笛:我个人还是很赞同的。李老师基于他对中国的“乐感文化”和“实用理性”的一个基本理解,认为美学是中国人追求的一种核心的世界观。虽然哲学思考涵盖真善美,但最终都会达到美。不过这个观点可能很多学者并不同意。
李老师这番论述也是站在中国哲学的立场上来谈的。中国人拥有的审美式的人生观、世界观、宇宙观,是他认为很独特的地方。但是李老师其实也不是局限于谈中国,而是从中国出发、放眼世界。
与时代同步的哲学实践
新京报:你谈了很多赞同,李老师在学术上有没有什么地方是你不太赞同,或是你们有分歧的地方?
刘悦笛:其实在关于“情本体”的问题上,我们就有不同。如前所述,李老师还是比较强调理性的中心地位,他有一句话叫“用休谟来补充康德”。康德代表着绝对的理性主义,而休谟相对是情感主义的。在这一点上,我会认为理性和感性拥有平等的地位和相似的结构,二者之间也能很好地融会贯通。
其次是在对美学的总体理解上。李老师认为美的根源在于实践,而我认为美的本源是生活本身。但总体上我们的关注点是相似的,我们都是以人为本的美学,但是侧重点不同,这可以构成一种中国美学学派。
新京报:之前提起李泽厚,我们常常说他做哲学方面有一种“打通中西马”的特点。这也成为很多学者的理想。从哪些方面可以看出李老师的这种特点?时代背景和社会条件,对李老师形成这样的哲学风格有哪些影响?
刘悦笛:李老师的这种特点使得他能代表20世纪后半叶中国思想界的主流。那时候刚好就是马克思主义、其他西方思想、中国自身的传统思想在中国碰撞。而李老师就从各家取所长,在自己的思想体系中进行有机地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