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举几个例子 。
比如写阳光 。 巴乌斯托夫斯基在他的《一生故事》中这样写:“太阳光斑被风吹得满屋跑来跑去 , 轮流落到所有的东西上 。 ”
迟子建在她的新书《烟火漫卷》中这样写:“路旁的水洼 , 有时凝结了薄冰 , 朝晖映在其上 , 仿佛在大地上做了一份煎蛋 , 给承受了一夜寒霜的他们 , 奉献了一份早餐 。 ”
比如写月光 。 诗人阿赫玛托娃在《海滨公园的小路渐渐变暗》中这样写:“轻盈的月亮在我们头上飞旋 , 宛如缀满雪花的星辰 。 ”
韩少功的《山南水北》中则这样写:“听月光在树林里叮叮当当地飘落 , 在草坡上和湖面上哗啦啦地拥挤 。 ”
阳光月光这样司空见惯而且在文学作品中最常出现的景物描写 , 这几位作家各显神通 , 写得花样别出 , 生动鲜活 , 避免了阳光灿烂似火、月光皎洁如水的陈词滥调 。 陈词滥调惯性的书写 , 其实和官员的懒政一样 , 是文人的“懒文” 。 如果不是 , 便是才华的缺失 。
再看同样是写水的涟漪——
韩少功这样写:“你在水这边挠一挠 , 水那边似乎也会发痒 。 ”
诗人大解这样写:“河水并未衰老 , 却长满了皱纹 。 ”
孰优孰劣 , 写法不同 , 读法不同 , 结论自然不一样 。 在我看来 , 诗人显得多少有些为文而文 , 而韩少功则少有斧凿之痕 。
还看韩少功 , 他写白鹭:“在水面上低飞 , 飞累了 , 先用大翅一扬 , 再稳稳地落在岸石上 , 让人想起优雅的贵妇 , 先把大白裙子一提 , 再得体地款款入座 。 ”
再看迟子建写灰鹤:“一只灰鹤从灌木丛中飞起 , 像青衣抛出的一条华丽的水袖 。 ”
同样写鸟 , 两位不约而同地将鸟比喻为女人 , 不过一个是生活中的贵妇 , 一个是戏曲里的青衣;一个是“抛出的一条华丽的水袖” , 一个是“大白裙子一提 , 再得体地款款入座” 。 都富有画面感 , 也异曲同工 。 为什么异曲同工?因为还是没有完全跃出我们的思维定势 。
再来看看秋天的树叶 , 比较一下迟子建、周涛和叶芝三人是怎么写的 , 会觉得很好玩 。
迟子建这样写:“深秋的树叶多已脱落 , 还挂在树上的 , 像缝纫得不结实的纽扣 , 摇摇欲坠 , 一阵疾风吹起 , 牵着它们的最后的线 , 终于绷断了 , 树叶哗啦哗啦落了 。 ”
周涛这样写一个女孩子看一枚落叶:“金红斑斓的 , 宛如树上的大鸟身上的一根羽毛 。 她透过这片叶子看太阳 , 光芒便透射过来 , 使这片秋叶通体透明 , 脉络清晰如描 , 仿佛一个至高境界的生命向你展示它的五脏六腑 。 ”
爱尔兰诗人叶芝这样写:“落叶不是从树上 , 而是从天上的花园里落下 。 ”
三句话 , 哪句好 , 你更喜欢哪一句?
我这样问过几位读者 。 他们说都好 , 都喜欢 。 问为什么?他们告诉我——
把叶子比喻成“缝纫得不结实的纽扣” , 新鲜 , 好玩 。
把落叶比喻成“树上的大鸟身上的一根羽毛” , 也挺好 , 更好的是又透过这片叶子看太阳 , 光芒便透射过来 , 看见了叶子里面的五脏六腑 , 更好玩 , 叶子也有五脏六腑 , 阳光不成了透视机了嘛!
第三种 , 叶子不是从树上落下来的 , 是从天上的花园里落下来的 , 更美 , 充满了想象!
三句话各自的妙处 , 他们都看到了 。 如果说我的读后感 , 写落叶像羽毛 , 阳光让它通体透明 , 是客观的描写;写叶子像纽扣 , 一阵风就能把它吹落下来 , 有主观的心情在;写落叶来自天上的花园 , 则完全超出主客观之外的想象 。
再看写喜欢 , 这也是文学作品中常常出现的一种心理描写——无论是喜欢物还是喜欢人 。 乔伊斯《阿拉比》中写一个小男孩喜欢邻居的一位大姐姐:“我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和她说话 。 这时 , 我的身子好似一架竖琴 , 她的音容笑貌宛若拨动琴弦的纤指 。 ”看 , 乔伊斯没有用“喜欢”这个词 , 却将小男孩喜欢这位大姐姐的心情写得惟妙惟肖 , 用的方法就是一个比喻句 , 只不过这个比喻很新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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