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门#当代散文||儿时新年味更浓( 二 )


家里家外,红火一片。新年踏着五彩祥云,伴着袅袅仙乐,款款而来。母亲的叮咛,如期在儿孙的耳边响起:“过年了,万不能争吵哦,一吵就得一年!”“小孩子要犯个错,切莫怪罪!过了年再说!”“煮饺子,煮破的得说,挣了!挣了!”……总之是禁忌多多,注意事项一二三五九十若干,尤其是大年夜。母亲说一遍,再说一遍,再说一遍。我们诺诺连声,心里不以为然。被叮咛得多了,慢慢感觉到真有神灵在我们的头顶飞来飞去,不由得肃然端然起来,话不怎么敢说了。
父亲的叮咛要远一些,从进入腊月门就开始了。他一般这样开头,或者加这样的后缀:“年关了”。这是嘱咐我们万事小心谨慎、万事做周全的意思,比如,早点回去吧,别走黑路,年关了(注意安全);在家少闹腾,年关了(家庭要和睦);年关了(要赶吉利哦),糟心事先搁搁,过了年再说……等等。年关,饱含着老辈人对生活美满、诸事顺遂的祈愿。
拼了一年,用上几乎一辈子的生活智慧,父辈们合力,咿呀呀推开新年沉重的大门,走进新春的欢喜和幸福里去。
腊月门#当代散文||儿时新年味更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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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中午,是农家人隆重而热闹的一个迎接新年的时刻。母亲忙乎了一上午,煎炸蒸煮,炒熘煸拌,十八般武艺全用上了,丰盛的菜肴终于摆上桌了:鸡鸭鱼肉,自不必说。大块猪肉炖白菜豆腐粉条,一定得来上一大钵子。山珍海味,吃起来不够劲,吸溜吸溜扒上一碗庄户人的菜,扒得鼻尖上冒热汗,这一餐饭才吃得实落,肚肠里才热乎熨帖。不管什么时候,家常菜最随庄户人的脾性,最体贴庄户人的肠胃。
挂家谱、摆供的事情,父亲也张罗好了。一鸡二鱼三合菜,合菜,就是杂合菜。再加两碗可心的菜。菜碗上要搭上青头:油菜覆顶,竹签扎进菜心,另一头挑个枣子山楂。油菜,有财;绿顶上点点红,仍然取义来年的日子红红火火。
放鞭炮、上香发纸,拜祖宗、祭天地。一家人挤在炕上,敞开吃喝。
下午,母亲指挥着,大家七手八脚包饺子。傍黑,父亲在大门口搁一捆草,院子里也撒落一些,这是给祖宗喂马的。门口再搁根粗木棍,是拴马桩。无论世事怎么变化,老祖宗总是骑马而来,有古意,多好。小时候我常常忍不住跑到门外去看,远处似有哒哒的马蹄声,不由得又期待又有些惊惧。晚上亲朋好友汇聚一处喝小酒、打扑克、看春晚,守岁。一年里忙忙碌碌,唯有这个时刻能够停下来,小聚、尽欢。
星火交映,夜已深,吉时到。鞭炮噼里啪啦响起来,三百头的呐,红红的鞭炮皮在闪闪的火光里满天飞,把沟壑纵横的老脸照得红光满面,小孩子的笑闹像一串串盛放的春花。鞭炮皮落地,铺成门前的红毯。不出十五主人是不去打扫的,这红毯的有无、厚薄,是一家人的脸面。如果恰逢春雪,蓬松莹洁的薄雪映着一地红,有多吉祥有多美!堂屋里,火烛燃起来了,呼啦哗啦跳动的火苗映着新请的家谱,香烟袅袅,向先祖传达子孙安康和乐幸福的消息。热炕头上,香香的豆腐煮鱼(“都福”,年年有“余”)、黄豆芽(金环子)摆上了。元宝样的饺子腾腾冒着热气,小孩子咬开一个,哇啦哇啦叫:“吃到小银子啦!”大年夜的饺子,有些是包上了硬币、大枣、栗子、红糖的,讨个彩头,添些喜庆。饭毕,儿孙给长辈问好、磕头,长辈分发压岁钱,家家户户吉祥如意,其乐融融!
别家的、邻村的鞭炮还在噼噼啪啪地响,橘色火光映小窗。
山影在鞭炮声里飘荡,海在星光下粼粼荡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