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利文学】刘井刚|大地的笔手( 三 )


责任制开始 , 田地分到各户 , 犁田打耙却后继无人 。
|【平利文学】刘井刚|大地的笔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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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多人家面临的难题 , 我家首当其冲 。 父亲退伍前一直从教 , 回家后又做教师 。 后来务农 , 也没改掉根深蒂固的斯文 。 责任制时已年过半百 , 这时再习农技 , 已不可能 。 雇人犁田犁地 , 一是经济不允许 , 二是自家有牛有农具 。 牛是与另几家合买的 , 农具是买队里的 。 责任制才开始 , 打工一词还在字典里深藏着 , 过了许多年 , 两个字才被一支特殊谋生的人群组成一个词 。 当时如果不想让九叔的话一言成谶 , 最紧迫的就是尽快掌握耕田技术 。 农活能称得上技术的 , 也就使牛耕田 。 所以 , 下田使牛已别无选择 。
第一次吆牛下田 , 牛一眼就看出我是生手 , 刚进圈里 , 它不怀好意地对我喷一个响鼻作为给我的下马威 。 走在路上 , 它又目中无人地这边噙一口草那边噙一口草 , 全然没把我放在眼里 。 到了田里 , 明明在田界上 , 它却故意东趔西趔做出一脸的不屑 。 也许牛从我扛犁的姿势就知道我是新手 。 熟练的牛工扛犁时犁弯挂在肩上 , 犁桩和铧尖朝下靠着胯面 。 轭头就挂在犁的手柄上 , 像老练的猎人 , 不仅枪托朝下 , 枪梢上还挑着猎获的野物 。 因为是第一次扛犁 , 担心明亮的铧尖戳到腿弯 , 造成被铁蛇噬咬的恶疾 。 农村人都知道 , 铁器农具是铁蛇 , 被铁蛇所伤 , 治疗难度不亚于毒蛇之患 。 而我却过分小心地把犁桩搁肩上 , 让犁弯朝下而被牛小看 。
费了好大劲才把轭头架到牛肩上 。 幸好那牛没脾气 , 否则 , 能把轭头架到牛肩上 , 不知道要担多大风险?
第一次什么都不会 , 不知道怎么开赛?不知道正方形的田怎么犁出弯弯扭扭的路线?不知道牛如何走着走着就跑起来了?又如何走着走着突然停下了?直到用过几次才明白 , 开赛是先从田界边往田心处翻两犁 , 第三犁就在犁过的两犁处走一犁 , 一是犁出路线 , 二是把原来的两犁泥坯破碎一遍 , 为接下来耙田省下工夫 。 没走出直线 , 是自己没有站在犁后 。 犁田不似犁地 , 人站在半边对牛吆五喝六 。 犁田必须站在犁后 , 人、犁、牛呈三点一线 。 眼睛看着牛 , 心思集中在犁上 。 牛时跑时停 , 是犁没有掌握住深浅 , 如果手柄一直往前顶 , 铧尖就会深陷 , 越犁越深 , 牛不堪重负 , 干脆停下罢工;如果手柄一直后扳 , 铧尖上扬 , 犁接着就滑出田皮 。 那种突然的轻松 , 牛只有收工后拖着空犁时才会出现的感觉 , 于是 , 牛以为大功告成到了归圈休息的时候 , 就归心似箭地加快了脚步 。 出现这种情况 , 完全是眼和心没有统一造成的 。 如果注意力放在牛身上 , 犁就失去掌控 , 如果注意力放在犁上 , 就忽视了牛是否走的端直 。
耕过几次之后 , 便得心应手了 。 手上扶着犁 , 眼睛却盯着牛 , 从牛后腿吃力的程度和牛背弓起的状态便知道犁是前倾还是后仰 。 及时调节 , 深浅均匀了 , 牛也不感到吃力了 。 宽窄一致了 , 犁坯隆起后一扇一扇地翻倒 , 像一片片对生的树叶 。
是不是把式 , 会不整田 , 站在田埂上 , 一眼就能看出 。 每两犁就能看出标准的“人”字路来 。
田不同于坡地 , 会犁不行 , 还要会耙 , 会浪 。 会犁、会耙、会浪那才是全套功夫 。 只有全套功夫 , 才叫整田 。 如果整田也像学生一样有年级之分 , 犁田只是一年级 , 二年级就要学着耙田 , 三年级就是浪田 。 浪田全是眼睛功夫 , 因为有水作参照 , 站在田的任何地方 , 一眼能看出哪高哪低?于是 , 从低处回形针一样往高处循环 , 这样田就水平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