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政$历史学家眼里的医学

【读书者说】
作者:王家葵(成都中医药大学教授);鲜成(成都中医药大学学士)
传统中国医学史几乎都由医学专业人士撰写,以总结“历史经验”为现代临床诊疗提供参考为主要目的,所以他们的成果往往只在医学圈内流传,不为主流的历史学家重视,更不用说走进大众视野了。
因为专业局限,科学史的写作确非“行外”人士所能轻易染指,缺少医学训练的学者很难准确把握疾病的预后转归,深切讨论医学思想的变化发展,判断医疗方式在临床表现上的优劣,于是留下一些不着边际的隔靴之论;但另一方面,传统的医史家则抱守医学的“一亩三分”,不善于把医学事件还原到历史场景中去体察,看不见医学之外因素如何影响医学,甚至弄不清决定医学走势的真正原因。就此意义而言,二者结合应该大有用武之地。于赓哲教授致力于此,《唐代疾病、医疗史初探》《从疾病到人心:中古医疗社会史再探》以及新著《疾病如何改变我们的历史》,皆是中古医学史研究的力作。
医政$历史学家眼里的医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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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疾病如何改变我们的历史》
于赓哲 著
中华书局
回溯真实的医学、医疗面貌
【 医政$历史学家眼里的医学】于赓哲认为,分清文献之“自我视角”与“他者视角”是解读医疗文献的关键之一。如果把“自我视角”理解成医者对自身角色的塑造与建构的话,“他者视角”则指在其他角色眼中医者与医学的形象。研究者以此进行医学文本分析,就不会局限于文本的医学内容本身,而能透视文本撰写者的立场和动机,回溯接近真实的医学、医疗面貌。
循此思路审视中古医学生态,于赓哲的几本著作新见迭出。他在书中提出,中古时期的官方、民间医学的区分,本质上是人为制造的问题;文本话语权所代表的官方医学不仅没有成为“主流”,甚至未必存在真正意义上的“官方医学”。据于赓哲观察,民间医学始终是主流,而官方居于被动从属地位,这其实是对“官方医学即意味着时代的主流,民间医学仅仅是附庸”观点的一次革命。在《从疾病到人心:中古医疗社会史再探》第二章“由天圣令复原医疾令看唐代官民医学分层”中,于赓哲明确提出,官方医学体系之种种,主要是为了满足医疗行政的需要,并未成为全社会医学的代表。
按照传统医学史家的意见,医学分科是医学发展的必然,于赓哲打破了这一认知。他认为分科的出现不仅不能说明医学进步的特征,反而暴露出古代医学发展中的弊端,即医疗技术保密。医者之间不仅缺少学术交流,而且医学本身也未按照普遍标准分科,教育方式局限为极其单一的师徒、父子制。故于赓哲认为,分科并不是医学发展的需求,仅仅是政府不能统合各种“异端”学说而已。通过对医生地位的分析发现,限制唐代技术官的品秩,实质上是“不将医者归为士人”的歧视。
于赓哲对医学融合的理解,用来解释宋代医学特征非常有力。比如儒医的出现其实是整个政治社会转型的体现。因而我们能观察到,宋代士大夫精英对医学的热爱远远超过以往的时代,在士大夫的唱和之间,医学成为他们重要的交际纽带。医者好儒,儒者好医并不鲜见。在社会阶层发生巨大变动的转型时期,医学知识不再成为少数精英的专享,“儒医”既可以是医者的一种标榜,也可以是落魄文人为谋生计而预置的“人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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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疾病到人心:中古医疗社会史再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