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灯|黄灯:“体验”大地上的人们( 四 )


而在教师的试验场里 , 黄灯的努力还在继续 。 她说相对于作家 , 自己更看重教师的身份 , 她也不觉得引起“二本学生”大讨论的意义比教好学生更重要 。
她总是试图去消除流水线学习带给学生的“电子产品味儿” 。 “对于一个大学生而言 , 更重要的是精神成人 。 如果他的精神世界不够广阔 , 那以后的发展后劲是很有限度的 。 ”秉持着这个观念 , 黄灯上课 , 从来不进行硬性地知识灌输 , 她爱跟学生互动 , 不同的班级总能激发出不一样的火花 。
她跟学生们聊海子的诗歌 , 聊“五四”那代人的情感如何外露 , 也喜欢讲《春江花月夜》 , 那种借由文学而生出的辽阔时空感和形而上的思考 , 令她无比着迷 。 她说 , 一个年轻人不应该被琐碎的事物捆绑住 , 他们的生命中都应该有这样的时刻——去面对那种特别虚无的问题 , 去独立思考、想象 , 他们的精神应该是时刻飞扬的 。
在课堂上 , 黄灯会拿出来两三个小时跟学生们讨论人生话题、读书意义 , 让他们抛弃掉学业生涯中那种程序化的语言套路 , “用自己的语言去表达自己” 。
2019年 , 黄灯辞去广东金融学院财经与新媒体学院院长一职 , 选择去深圳职业技术学院当了一名普通老师 。 很多人不明白为什么她在名声大噪后没有选择一个知名院校 , 在他们看来 , 这是“人往低处走”的表现 。
黄灯说她只是想要了解专科院校 。 本科院校的专业设置、文化氛围、生活方式她了如指掌 , 反而是职业院校带来的陌生感更能让她兴奋 , 这是一种边界的突破 。 况且深圳这座城市 , 也承载了她对南方精神的想象:年轻的、活力的、敢闯敢干的 。 她希望通过亲身体验 , 去了解一个群体和城市 。
在深职院 , 黄灯和几名老师还开设了非虚构写作工坊 , 共有三十多个学生报名参加 。 除了字数5000字以上 , 黄灯不对他们做出任何要求 。 去年 , 学生们共完成了近二十万字的作品 , 最多的一名学生写了三万字 。
“写作和思维是紧密链接在一起的 。 ”她坚定地相信 , 相较于写作这件事 , 引发学生的思考和自我认知 , 才是它真正的意义内核 。 “要唤醒他们 , 教他们观察自己也观察世界 。 ”
前段时间 , 有学生跟她说 , 自从接触了写作 , 感觉一些看不到的障碍被克服了 , 世界的维度变得丰富起来 , 连人也自信起来 。 她觉得很欣慰 。
私下里 , 学生们叫黄灯“灯哥” , 形容她“理想主义”“上课很真诚 , 直剌剌地什么都讲” 。 遇到难题 , 也会找她去纾解郁闷 。
“除了表达和看见 , 更需要的是行动 。 ”她也注重教学生一些实用性的经验 , 或是待人接物的细节 , 或是为人处世的道理 , 去帮助他们“做好起跑动作” 。
有的学生用邮件提交作业 , 附件里带个文档 , 正文却没有一个字 。 黄灯会特别严肃地告诉学生:“虽然我不会介意 , 但是这样的行为放在职场里是非常不妥当的 , 正文至少应该说一句‘请查收’ 。 ”
“作为老师 , 要有一定的预判性 , 去思考一个学生进入社会以后会面临什么样的困难 , 然后尽可能多地把这些困难提前排解掉 , 这样才能避免他们以后被撞得灰头土脸 。 ”
她甚至想写一本书 , 去观察那些已经在社会上立足并取得一定成绩的学生 , 总结他们身上可复制的成功要素 。 比如 , 一个孩子需要自信到什么程度 , 一个毕业生怎么去和周边社群融合 , 什么样的品德是工作时特别需要的 。
“让他们接纳自己”
或许是与乡村天然的亲近感 , 黄灯接触最多的还是农村的孩子 。 农村学生与城市学生的区别 , 她看得异常清晰 。 “对于农村的学生而言 , 负载在家庭之上的生存挣扎是他们内心深处最大的困境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