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萱|黄萱笔记零拾( 三 )


“饭后钟”借用唐朝王播旧事 , 有曾经贫困而后发达的意味 。 这个典故通常指王播 , 但也有记载说是段文昌 。 《北梦琐言》卷三:“唐段相文昌 , 家寓江陵 , 少以贫窭修进 , 常患口食不给 , 每听曾口寺斋钟动 , 辄诣谒餐 , 为寺僧所厌 。 自此乃斋后扣钟 , 冀其晚届而不逮食也 。 后入登台座 , 连出大镇 , 拜荆南节度 , 有诗《题曾口寺》云‘曾遇阇黎饭后钟’ , 盖为此也 。 ”陈寅恪1953年在《对科学院的答复》中曾说过:“那么我就做韩愈 , 郭沫若就做段文昌 , 如果有人再做诗 , 他就做李商隐也很好 。 ”如果将陈诗“饭后钟”移到段文昌身上 , 联想到郭沫若 , 再想“灌园甘任郭驼峰” , 明出“郭”字 , 似亦可通 , 虽稍嫌曲折 , 但可聊备一说 。
也许有人会说 , 郭沫若的《百花齐放》出版于1958年 , 《解嘲》诗作于1964年 , 时过境迁 , 还能联系在一起吗?除非这一年再有与郭沫若相关的事件引起陈寅恪的感慨 。
《陈寅恪诗集》将《解嘲》写作时间定为1964年 , 没有注明具体月日 , 排在1964年12月后 。 而1964年11月 , 恰是陈寅恪撰《论再生缘校补记》的时间 , 此文主要是针对郭沫若的文章展开讨论的 , 文中未提郭的名字 , 只以“论者”代称 。 1964年夏天 , 哲学界恰好在讨论杨献珍的“合二而一论” , 陈寅恪在“校补记”中说:“夫一百五十余年前同时同族之人 , 既坚决不认云贞、端生为一人 , 而今日反欲效方密之之‘合二而一’ , 亦太奇矣!”(《寒柳堂集》第87页 , 三联书店 , 2000) 。 陈寅恪此处提到“合二而一” , 直接针对郭沫若《再谈〈再生缘〉的作者陈端生》一文 。 郭文说:“姓陈的嫁给姓范的 , 这是一合”;“陈端生的丈夫应该是范菼 , 菼是荻的别名……故名菼可字(或号)秋塘 。 这是二合” , 对于陈云贞的身世 , 郭还认为“这些情况和陈端生的身世太相似了 。 这是三合 。 ”(《郭沫若古典文学论文集》第893页 , 上海古籍出版社 , 1985) 。
以《解嘲》的写作时间推断 , 可确定与陈寅恪《论再生缘校补记》在同一年 。 从全诗意味判断 , 此诗由郭沫若之出处引发感慨 , 与诗意较为相合 , 也符合陈寅恪对他同时代知识分子的一般评价 。
谢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