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务|明星·类型·影像——对《恋爱与义务》的重新审视( 五 )


在第三场追随戏中 , 阮玲玉也逐渐对金焰产生兴趣 , 机位逐渐从前方的旁观视点转换成金焰的主观视点 , 一来捕捉阮玲玉回头与金焰的眼神交流 , 二来展示后景中朝正前方开来的汽车 , 在两人逐渐暧昧时增加紧张气氛 , 并为两人关系发生质变引入突发事件 。 这三场戏中 , 全程使用移动摄影的方式 , 不稳定的镜头运动和交叉剪辑 , 与故事中的人物之间好奇——渴望——心动的递进关系配合得相得益彰 。 当然 , 这其中也离不开字幕对于压缩叙事时间的表意功能 。
更有趣的是 , 本片开始意识到了景深的纵深空间所形成的镜头内部蒙太奇效果 。 在阮玲玉饰演的角色变成寡妇后 , 她回到自己父亲家意欲寻求帮助 , 前景中父亲在训斥她败坏门风的时候 , 四位姨太太入画走到后景开始说三道四 , 接下来的特写镜头将阮玲玉被世俗社会遗弃的境遇刻画得淋漓尽致 , 前后景形成了哭泣哀求与落井下石之间鲜明的对比 。 这样的表意功能 , 与被大家熟知的《公民凯恩》中这个著名的景深镜头并无二致 。
在当时更被人津津乐道的是 , 饰演少女的阮玲玉和饰演老妇的阮玲玉同时出现在银幕中 , 即一人同时饰演两个角色 。 杨乃凡因为一次偶然机会来到自己的子女身边 , 为他们量体裁衣 , 而杨乃凡的女儿并没有分辨出自己的母亲 。 影片为了渲染人物情感和戏剧张力 , 先是使用二次曝光的方式将两人摄入到一个画面中 。 随后又运用正反打机位 , 通过替身演员的过肩镜头来展示后景中内心无限挣扎的杨乃凡 , 她渴望拥抱自己的子女 , 但顾虑到自己卑微的身份、又无法这样做 , 这种情感上的压抑在正反打建构的真实空间中不停弥漫 。
对比1921年拍摄的美国影片《小公子特洛男爵》 , 玛丽·碧克馥在其中分饰母亲和儿子两个角色 。 在开场母亲和儿子的对话戏中 , 先是运用二次曝光摄入两人的正面中景镜头 , 当母亲捂住脸时 , 镜头切至儿子的中近景镜头作为剪辑点 , 再切回中景时 , 母亲的角色其实已经换为未露脸的替身 , 目的是为两人随后在同一空间的身体接触制造可能 。 从人物侧面中近景过渡到正反打镜头 , 正体现了电影观念对于打破舞台式“第四堵墙”的革新 。
可见 , 这一时期的中国电影已经拥有了超越舞台艺术的欲望 , 试图运用新的技术手法 , 来增强电影画面对于观众的代入感 。
义务|明星·类型·影像——对《恋爱与义务》的重新审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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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摄影外 , 影片在剪辑技巧方面也充满了巧思 。 比如 , 杨乃凡躺在床上养伤时的场景 , 为了呈现她和李祖义之间的相互思念 , 杨乃凡解下了绑在她脚踝上的绷带 , 那是李祖义撕开的衬衣布 , 而李祖义此时正在把玩杨乃凡落下的手绢 , 两场戏通过物品的相似性形成匹配剪辑 。
《恋爱与义务》还大量使用了二次曝光的技巧 , 在杨乃凡抱着孩子在李祖义的坟前痛哭流涕的场景中 , 她走投无路时想起了前夫黄大任 , 但又无法面对黄大任 , 她又想起了自己的一双子女 , 试图抓住叠印的幻像 。
当然需要特别指出的是 , 这部影片也能看出当时的剪辑还有并不成熟的地方 , 如在杨乃凡和李祖义幽会 , 以及杨乃凡自杀前来李祖义坟前告别的这两场戏中 , 都出现了人物的越轴运动 , 打破了空间的连续性 。 但总体来说 , 从《恋爱与义务》这部影片来看 , 三十年代初期的中国电影 , 在视觉语言上已有了相当大胆和成功的尝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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