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男孩|黄晓丹:至今为止,我对世界的理解从未超出童年时读过的那些书( 二 )


这套书陪伴了我的整个小学时期 , 直到我开始读更具现实主义的文学 , 比如《家》《春》《秋》或者《野火春风斗古城》 。 几乎没有人试图干扰我的阅读 。 爸爸妈妈不会惊讶我上一分钟还在看《木偶奇遇记》 , 下一分钟就换到了《牛虻》 。 只有在饭做好了的时候 , 妈妈才会三催四请威胁我把书放下 , 吃完饭再看 。 爸爸有时会半夜突袭 , 推开我房间的门 , 看我有没有躲在被子里用手电筒看《哥德巴赫猜想》 。 但直到我都会看《美的历程》了 , 我还是会常常打开《世界童话画库》 , 再一次去看那些鸡鸭鹅、公主和王子的故事 , 从未觉得有什么违和 。 我的阅读生活就是我的心灵生活 。 我很感谢他们为我购买了足够多的书、留下了足够多的阅读时间 , 同时并没有试图走进我心灵生活构建的过程 。 这种距离感 , 使书籍成为我的城墙和避风港 。
但这套书中也有一些我不记得的故事 。 虽然在童话匮乏的时候 , 我把那些我喜欢的故事看了一百遍 , 想要重新去从剩下的故事里寻找新的资源 , 但没有什么结果 。 我八岁时喜欢的故事现在还是喜欢 , 八岁时不喜欢的故事 , 现在还是不喜欢 。 在这套书中 , 大约有三分之一的故事 , 真的实现了“百看不厌” , 不是比喻 。 而剩下三分之二 , 只是“我记得我看过” 。 后来我把这种感觉迁移到对待语文课本的态度上 。 每当拿到一册新课本 , 我会快速浏览 , 选出我喜欢的 , 我不喜欢的 , 和就当它不存在的 。 这种区分 , 一般也不会因为老师讲了课之后有所改变 。 我想这是审美品位和审美自主的养成 。 阅读上的“区别心”是那么自然 , 就像小朋友站在冰激凌柜台前 , 自然就会选择 , 我要吃这一种 , 我不要吃那一种 。
《长袜子皮皮》安慰了我不够美丽的岁月
《世界童话画库》中 , 我最喜欢的故事是《爱丽丝漫游奇境》和《长袜子皮皮》 。
《爱丽丝漫游奇境》讲一个女孩掉进了兔子洞 。 她在一个完全破碎的世界里随各种家具的碎片一起掉落 , 直到落在一间大厅 。 在大厅的周围有一些小门 , 她必须将身体变得足够小 , 以穿过那些小门 , 又必须将身体变得足够大 , 以够到桌上的钥匙 。 爱丽丝哭着变大又变小 , 终于穿过了那些门 , 于是进入一个更为荒诞的世界 。
在这个世界里 , 毛毛虫坐在蘑菇上抽烟、戴着怀表的兔子不停地跑来跑去 , 永远快要来不及、疯帽匠的茶会上 , 睡鼠被头朝下塞进了茶壶、还有一只悲伤的素甲鱼 , 它说的话我最喜欢听 。 就是在这只素甲鱼的叙述中 , 我第一次知道了世界上有两种古老的学问:拉丁文和希腊字母 。 这本书中荒诞的情节和悖论性的对话使我着迷 。 柴郡猫说:“我们这儿全是疯的 , 你也是疯的” 。 爱丽丝说:“你怎么知道我是疯的” 。 柴郡猫说:“不然你就不会到这儿来” 。 是否有可能从以上对话中推出谁没有疯呢?直到大学 , 学习形式逻辑 , 我忽然感到一种熟悉的语言游戏的乐趣 , 那不过就是柴郡猫的语言而已 。
小男孩|黄晓丹:至今为止,我对世界的理解从未超出童年时读过的那些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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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袜子皮皮》 , [瑞典] 阿斯特丽德·林格伦 著 , 李之义 译 , 中国少年儿童出版社 1999年3月版 。
《长袜子皮皮》讲一个海盗的女儿 , 粗手大脚、快乐健壮 。 她上岸的时候 , 把马扛在肩膀上 , 另一只肩膀扛着一大箱金银财宝 。 我想皮皮可以满足小孩的很多理想 。 她有足够多的钱、住在足够大的房子里 , 没有家长管 。 她力大无穷 , 来了两个小偷 , 却被她捉住 , 罚一个吹梳子、一个跳独脚舞 。 她有一对好朋友 , 一个小绅士和一个小淑女 。 绅士和淑女的妈妈不但允许皮皮带他们去旅行 , 还在家里为皮皮烤制蛋糕 。 当这一对兄妹要去上学时 , 皮皮大发牢骚 , 她说她也要去学“惩罚表”(乘法表) 。 皮皮还有一棵足够大的树 , 很多个树洞 , 树洞里藏着给朋友的礼物 。 而且她的海盗爸爸终于成为热带国王 , 来带他们出海 。